西列斯有點懷疑這一點,至少無法找到證據。
夜晚的涼風吹拂過他的面頰,路過馬車的油燈光芒照過他的視野。有那麽一瞬間,這光芒讓他聯想到露思米,那位傳聞中在高空永恆閃爍的明燈。
他怔了片刻,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舊神們的恩恩怨怨已經是遙遠的過去,他們如今需要解決的,是近在咫尺的五月中下旬的事件。
會是一個孩子的誕生嗎?他這麽想。
過去死亡與星星曾經有過一個孩子;而如今,“陰影”的信徒也希望人為地促成一個孩子的誕生。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過去這個世紀中其他發生的案子,似乎也可以解釋得通了。
這群人似乎是以這種方式,讓群體內的女性信徒,成為舊神複蘇的溫床;這類比曾經露思米之於“陰影”的意義。那些誕生下來的孩子,從出生至成長,或許都會被認為是舊神的化身。
而剛巧,二十年、十年這樣的時間,就可以讓這些人看出來,這個孩子是否真的成為了舊神。
……一場漫長的、費心費力的、邪惡而冷酷的,實驗。
這個關於“孩子”的猜測,讓西列斯想到了之前地下拱門事件中納尼薩爾·布萊恩特。這個孩子曾經被稱為“聖子”,他從出生起,就是喬納森·布萊恩特為舊神準備的身軀。
彼時,孩子是容器;而如今,母親是容器。
母親與孩子是這樣;而那些男性死者,西列斯認為他們或許就是孩子的父親。這種猜測基於布魯爾·達羅與瑪麗娜·凱蘭的關系;也基於……撒迪厄斯和露思米。
死亡是祂的父;星星是祂的母。祂誕生於沉寂如死亡的黑夜之中,成為這世界呢喃低語中的陰影。
如今祂的信徒妄圖再一次通過死亡與星星結合的方式,複現祂的存在。
……“複現”。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力量表現形式。
想到這裡,西列斯不禁感到些許的困擾,就“複現”這個問題本身而言。
正如他曾經想過的那樣,“複現”是安緹納姆的力量,一位神明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卻可以直接對其他的舊神產生效果嗎?
力量與力量不分高低?西列斯對此表示懷疑。
或許他回頭可以問問骰子。
而關於這些人妄圖複蘇舊神的做法,或許也有一些其他的可能。
“父親”的概念在這件事情上似乎沒有那麽重要;畢竟“母親”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容器。從他們拋棄那些男性死者的屍體的隨意性來看,很難說他們對“父親”的角色有多重視。
在最初的兩次實驗之後,這群人便決定改良實驗的前提條件。他們讓死者穿上了女騎士盔甲……為什麽?他們懷疑男性在整場實驗中的……“純潔性”?
是因為需要一個“父親”,所以他們才找到這些男性死者;這些死者的存在是功能性的,因而他們的各種特質也是可以進行調整的。
但是“母親”的角色,似乎就顯得重要得多。從始至終,“母親”似乎都隱藏在迷霧之中,甚至直到不久之前,因為瑪麗娜·凱蘭的存在,西列斯才產生了這個聯想。
……不管怎麽說,用正常的理智的邏輯去分析這些人的想法,還真是有些困難。西列斯心想。
總之,從第三次實驗開始,這些人做出了一些改變。但或許這一次實驗的結果也不怎麽好。因此,他們進一步改變了實驗的內容,將二十年一次的實驗,改變成十年一次。他們需要提高效率。
……有多少人參與這實驗、這騙局、這陰謀?
這個問題與其可能的答案,都令人相當不舒服。
金盞杯。西列斯想到這個他們從一開始就已經得知的物品。這似乎是有人故意給他們留下的提示,盡管或許直到現在,他才終於明悟到,什麽是“金盞杯”。
重點不僅僅是金盞花,也同樣是這個杯子本身。一個容器。
這群幕後黑手,他們在這一刻似乎消解了人類本身的存在價值;似乎這樣一群人,他們誕生就只是為了迎接舊神的到來、他們出現只是為了提供舊神複蘇的容器。
而這樣想法,甚至來自於他們的人類同胞。有的時候,人類對於神明的信仰之虔誠,或許會令神明本身都感到吃驚。
如此費心費力,在過去一個世紀的漫長時間裡,重複著未知結局,甚至也幾乎不可能成功的邪惡實驗……西列斯對此感到荒謬而悲哀。
他輕輕地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他已經望見了凱利街99號那溫暖的昏黃燈光。那是門廳的壁燈。
他的思維也隨之一轉。
真的是瑪麗娜·凱蘭懷孕了嗎?真的是布魯爾·達羅的孩子嗎?
但是布魯爾·達羅通過【死者的話】這個儀式,已經向他們透露了一些相關的信息。他似乎知道“容器”的事情,並且明顯表現出了明顯的抗拒。
他讓瑪麗娜·凱蘭殺了他,而瑪麗娜也的確這麽做了。
在明知道“容器”的用途是什麽的情況下,布魯爾主觀上恐怕不會想和瑪麗娜發生什麽。而在一定程度上,瑪麗娜似乎也和布魯爾站在一塊。
所以,這個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又或者說,是在布魯爾死後……?
想到布魯爾屍體上那些被凌辱、虐待過的痕跡,西列斯感到背後生寒。他頭一回意識到,那可能還象征著某些更為邪惡與冰冷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