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世界遼闊到無邊無際,同時包容了龐大與渺小。
他終究還是抱著較為平和的心態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西列斯準時在六點鍾醒了過來。他拉開窗簾,望見了窗外朦朧的天光。他看了片刻的日出,然後去盥洗室洗漱。
等他整理好自己,穿好衣服,房門也被人輕輕敲了敲。
西列斯有些意外,走過去打開——然後不出意外地發現外面站著琴多。
“早上好。”琴多說,“我就知道你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醒了。”
琴多穿著一件白襯衫——這有點不可思議。他還從未見過這家夥穿這種服飾。西列斯覺得,琴多就是那種扣襯衫扣子都會覺得麻煩的男人。
但是他偏偏穿了一件白襯衫,與西列斯昨日穿著的形製相仿。這讓西列斯清早起床的良好心境,就覆蓋上了一層哭笑不得的情緒。
琴多端著一杯熱牛奶,若無其事地走進西列斯的房間,然後問:“需要嗎?”
“熱牛奶?”
“是的。我已經吃完早餐了。或許你會需要這樣的……”琴多斟酌了一下,“飲料。”
他的語氣像是有點嫌棄,但又像是覺得,如果西列斯想喝的話,那這玩意兒就還算不上是垃圾。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後伸手接了過來,說:“先喝一點,再下樓吃……”
他突然停了停。
由於琴多穿了件襯衫,他懶得扣上面的兩粒扣子,於是西列斯就順理成章地瞧見了他的鎖骨,以及——之前始終被衣領掩蓋的,琴多戴著的那條項鏈。
那是一個漆黑金屬製成的、大概錢幣大小的奇特掛飾,是一個類似船舵一樣的符號,三道線條交織,放置在一個同心圓環上。
……那是離家與旅途之神,李加迪亞的護身符標志。
第85章 已知線索
“怎麽了?”琴多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西列斯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 他指了指琴多脖子上的項鏈,然後說:“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 那是李加迪亞的護身符?”
“哦……哦,是的。”琴多有一瞬間的不自在,隨後就十分自然地拎起了那個掛飾。接著,他像是覺得這姿勢沒法讓西列斯看清楚,便直接伸手到後脖,將項鏈解了下來,然後遞給了西列斯。
西列斯接過,垂眸打量著。不知道是琴多的體溫還是這項鏈材質本身就十分特殊, 那黑色掛飾上還殘留著十分溫暖的熱度。
那的確是李加迪亞的護身符標志, 用以庇佑那些踏上旅途的異鄉人。
琴多說:“是從堪薩斯帶過來的紀念品。”
“看起來十分古老。”西列斯客觀地點評說。
“當然,這可以說是一個時軌。”琴多抱臂站在那兒,目光始終凝視著西列斯,“附帶了一個儀式,【出行平安】。”
西列斯微怔, 有些困惑地問:“這是什麽儀式?”
“一個傳承悠久的儀式。”琴多低聲說,“如果在旅途中始終佩戴這個項鏈,那就可以保證旅途平安,不會遇到危險。”
西列斯恍然,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始終?”
他晃了晃手中的項鏈,意思是:那現在琴多怎麽將其解了下來?
琴多笑了起來, 他靠近了西列斯,並且說:“你提醒了我。或許這條項鏈交給你是更好的選擇。”
西列斯微微一驚, 說:“這並不……”
“合理?”琴多想了想, 說, “但這是我的東西。我總有權處理我的東西吧?”
西列斯默然望著他, 最後還是委婉地說:“我的意思是,琴多,你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
琴多停了下來,眼睛眯了起來,那雙翠綠色的眼睛靜靜地凝望著西列斯。隔了片刻,他說:“我只是認為,朋友之間有必要這麽做——用一切的手段來保證你的安全。”
西列斯感到些許的頭疼,一方面,他想說他還沒有弱到那個程度;另外一方面,他感到自己似乎也很難說服琴多,因為琴多這古怪執拗的脾氣。
“這是你的貼身物品。”最後,西列斯還是較為坦誠地說,“我並不太習慣接觸他人的貼身物品。”
他將那條項鏈遞給琴多。
琴多明顯地一愣,他呆立在那兒,突然有一種十分明顯的、局促的情緒流露了出來。隔了片刻,他從西列斯的手中接過項鏈,隨手放進口袋裡。
他乾巴巴地說:“我、我並沒有想到……我的意思是……我沒想到你會在意這個。”
西列斯隨手將牛奶杯放了下來,然後穿上外套,他說:“我只是有些心理潔癖,琴多。難道你以前的同伴都沒有過這種習慣嗎?”
“我以前並沒有同伴。”琴多首先指正了這一點,“所以,我沒怎麽以朋友的方式和人相處過。我希望我能為你做到一切——不過我沒想到你介意的事情。我……我很抱歉。”
“你沒必要道歉。”西列斯簡單地說,“當然,琴多,我覺得你也沒必要……這麽殷勤。我已經十分感激你了。”
琴多像是想說什麽,最後,他望著西列斯,還是低聲說:“好吧——好吧。我明白了,諾埃爾教授。”
那種鮮活的諷刺勁兒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說:“您覺得我們沒必要這麽親近,是嗎?”
西列斯頭疼地瞧著他,最後他搖了搖頭:“琴多,你究竟幾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