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再說明白點嗎?”他委婉地暗示著自己的蠢笨,希望得到了一些憐憫。
幽靈先生失笑,便拿起那支鋼筆。他說:“這是命運的力量——負責書寫、負責演繹、負責判定。這將描繪整個故事。”
琴多點了點頭。
幽靈先生又拿起了那疊八瓣玫瑰紙,他的目光稍微在紙張角落處的那個八瓣玫瑰圖案上停了停,然後他低聲說:“而這是命運、這是人生、這是世界——這是故事的舞台。
“這張紙可能屬於每一個人,如同他們的人生。他們就是這張紙上的故事的主角。他們自己,或者他們身邊的人,或者那無形的命運,用那支‘鋼筆’書寫了他們紙張上的故事。”
在最終解釋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還是選擇了自己習慣的“小說”的概念。
他對此心知肚明,知道這可能會帶來一些特殊的影響。不過他也已經意識到,當他認為神明的力量是與所有人“概念相關”的時候,他自己也當然被囊括在這個概念之中。
換言之,這個“概念”必定與他本身首先相關。
人類只能成為自己認知范圍內的神明。
……不知道這算是人類的優點,還是人類的缺點。
事實上,他對於這份力量的描繪方式,還十分類似於跑團的相關描述。
骰子決定著每個人的命運走向,守密人目睹了每個人的選擇、記錄著故事的發展與結局,而人們只能拿著屬於自己的那些信息——拿著那張紙,在迷霧繚繞的道路上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問題的答案一早就出現在他的眼前了,而他只是始終視而不見。
直到今天,突然地被那個小女孩的八瓣玫瑰折紙花,點醒。
他這才驟然意識到,象征著命運的八瓣玫瑰已經如此頻繁、普通地出現在人類的身周,而紙張居然恰到好處地成為了一個承載物。
……而更巧的是,這是一種同時涉及了命運與虛幻的力量的東西。人類的命運與虛幻的故事,那總是虛實交織的,自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是如此。
不久前他還在煩惱,什麽東西既與命運有關,又與命運無關?
他熟悉的、他每天每天都會接觸的、他曾在那上面記錄了無數文字的——紙張。
他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輕微的笑。
他隨手拿了一張八瓣玫瑰紙,按照記憶折疊出了一朵八瓣玫瑰。他得說,有時候他對於“折紙”這一門手工活兒是心存敬畏的,因為他永遠只會按部就班地疊一些簡單的東西。
……一張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白紙,在能工巧匠手中,卻可以變為世間萬物。這就是他的靈感來源,他的靈光一閃。
他垂眸望著這朵紙花,然後將其遞給了琴多。
“今天收到的第二朵八瓣玫瑰。”琴多低聲笑著說,“命運的偏愛?”
“命運的偏愛,琴多。”幽靈先生同樣低低地笑了一聲,“或許應該說,這是一封邀請函。你是第一個收到的,也將是唯一一個收到的。歡迎來到命運的樂園。”
第264章 避難所計劃
10月12日, 周五。
凌晨四點,西列斯與琴多從夢境中醒來。
今天西列斯依舊沒有在夢境中迎來什麽進展, 他期待的那幾個人——加勒特·吉爾古德、赫德·德萊森, 以及埃米爾·哈裡森——都沒有出現在夢境之中。
這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僵持局面,仿佛這三個人非得一同出現、一同擁有進展一樣。
相比之下,西列斯更加擔憂埃米爾的情況。他考慮著是否有必要給那名老畫家, 也就是埃米爾的外公, 奧爾登·布裡奇斯寫一封信。
理由可以是現成的。
西列斯與這位老畫家還是保持著一些聯系,偶爾他會給奧爾登寫信, 詢問一些相關的學術知識, 或者分享一些藝術領域的信息。
正好幾天之後就是來自堪薩斯的學術團隊訪問的時間,他或許可以拿這個理由去給奧爾登寫封信。他實在有些擔憂那邊的情況。
於是,等他們起床之後,西列斯就首先去書房裡書寫了給奧爾登的信件。
他在信中提及了堪薩斯的學術團隊的問題, 以及拉米法大學將要建立美術學院的事情(這事兒如今幾乎人盡皆知),又在信件的末尾狀似不經意間詢問了最近埃米爾的學業情況。
……有那麽一瞬間, 他啼笑皆非地心想,他們或許各自都了解陰影信徒的存在,但是現在卻不得不這麽閃爍其詞地對話。
不知道陰影信徒那邊是否會知曉這封信的存在和內容, 不過距離神誕日不遠了, 他現在也沒必要繼續藏拙。這已經是圖窮匕見的時刻。
倒不如說,陰影信徒說不定反而會因為他如此“遲鈍”地意識到布裡奇斯家族的問題, 而暗地裡感到輕蔑吧。西列斯希望他們能將這樣的輕蔑保持到最後。
他正想著,琴多來到三樓敲了敲書房的門。
“怎麽了?”西列斯回過神, 便問。
“郵差先生來送信。”琴多聳了聳肩, 便說, “您可以將您的信交給他, 讓他順路帶去馬車行。”
“好的。”西列斯說,他將信紙裝進信封,然後和琴多一起下了樓。
琴多始終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表情,直到西列斯將那封信交到郵差先生的手中,他的表情也未曾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