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會兒,奧爾登如夢初醒一般,他說:“道森街。”
西列斯一怔,不禁問:“什麽?”
“……西城的道森街。”奧爾登低聲說,“據我所知,那是喬納森著手發展的地方,是一家地下黑市,不知道您是否聽聞過。”
西列斯慢慢地點了點頭。他其實一早就知道這事兒,不過,在此之前,他從未想到,道森街可能和喬納森的複生計劃有一些關聯。
奧爾登說:“如果調查一下道森街的相關出貨情況,尤其是那些不明來源的時軌,那麽恐怕就能找到喬納森的一些破綻。據我所知,他似乎是隱藏身份,將部分使用過的時軌混進了道森街。”
西列斯怔了怔,有些困擾地說:“我以為,他的計劃是讓自身在年輕的孩童身上複生?”
“那是達爾文醫院正在做的事情。”奧爾登意味深長地說,“但是,在達爾文醫院之外,他當然也樂意做一些其他可能的備選方案。而那些備選方案,可能不如達爾文醫院那邊計劃如此謹慎與仔細。”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會露出破綻。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道森街。這的確是一個他忽略的地方。實際上,那裡魚龍混雜,並且信息傳遞十分隱晦。如果喬納森真的想做出什麽,那麽說不定也會利用到這種環境帶來的便利。
不過,說到達爾文醫院,西列斯就又想到了納尼薩爾·布萊恩特。那個年輕的男孩,有可能是喬納森的孫子,並且……被骰子稱為“聖子”。
西列斯並不打算直接將自己知曉納尼薩爾存在的事情告訴奧爾登,面前這位老畫家,即便他顯得十分坦誠,但是他身上那閃動著的藍色光輝告訴西列斯——這畢竟是一位強大的啟示者。
西列斯便說:“關於喬納森……我始終有一個不太理解的地方。您與其他人都擁有後代,但是為什麽喬納森……”
“為什麽他是個無妻無子的鰥夫?”奧爾登這麽說。
隨後,奧爾登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在沉默片刻之後,說:“據我所知,喬納森應該是擁有血脈後裔的,只是外人並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樂意提及。他的妻子早逝,死去的時候還沒留下後代。
“在那之後,喬納森似乎是擁有了一個私生子。但是他當時醉心於權勢,私生子的出現會影響到他的名譽,因此這個私生子,以及私生子的生母,就始終不為人知。
“至於這不為人知的私生子的現狀如何,這就更加沒人知道了。”
西列斯點了點頭,他說:“我之所以這樣問……總之,您可能也知道,在某些研究中,時軌帶來的汙染是會隨著血脈而傳承的。”
奧爾登微微一怔,似乎意識到西列斯想說什麽,臉色逐漸變得有些難看。
“所以,我正在思考……如果喬納森擁有後代的話,那麽他會不會優先選擇讓自己在後代的身體中複生?”西列斯以一種十分低沉、冷淡的語氣這麽說。
奧爾登不可思議地說:“這……這怎麽可能?!”他表情十分驚愕,“不,我是說……我是說,這的確有可能,可是,喬納森怎麽……他怎麽能這麽做?!那是他的後代!”
看起來,擁有濃重家族觀念的老畫家,對於喬納森可能的做法,感到了怒發衝冠。
“我認為這是一個可能的假想。”西列斯仍舊維持著平靜,當然這也是因為他早就見到過納尼薩爾,所以才能這麽冷靜。
奧爾登喘了一口氣,似乎被西列斯的平靜所感染,不由得望向他。
西列斯頓了頓,才繼續說:“既然道森街是達爾文醫院的備選方案,那麽達爾文醫院正在做的事情,是否也有可能是更為核心、隱秘的計劃的備選呢?”
奧爾登怔了一會兒,然後苦笑起來:“您說服了我……諾埃爾教授,我認為您說的是有可能的。”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看起來甚至有些恍惚。
事實上,西列斯還有第三個假想——也就是,複生神明與複生自我或許正在同時進行。畢竟,納尼薩爾被稱為“聖子”。那是一個過於宗教意義上的稱呼。
但面前這位老畫家,今天似乎已經接受了太多的刺激。他看起來面色忽白忽青,呼吸都顯得有些急促,所以西列斯斟酌了一下,最後暫且將這件事情放了下來。
他認為過段時間再提及此事也是一個可能的選擇。
實際上,一切的問題根源都在喬納森·布萊恩特的身上。只要能阻止這個家夥,那麽不管是複生神明還是複生自我,都是可以被中止的邪惡計劃。
他們靜默地坐了一會兒,隨後,奧爾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說:“我想,諾埃爾教授,今天的談話差不多也可以結束了。我可能需要去休息一會兒。
“至於喬納森·布萊恩特,我會去關注他的現狀。如果他真的快要死了,那麽他的計劃可能就馬上就要進行最後一步。
“但是,如果他還能苟活下去,那麽,我想他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現在的身份地位的。”
西列斯讚同地點了點頭。更換身份,複生自我,那都意味著他將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蘇醒——無論這種想法是否真的可行,那也意味著喬納森·布萊恩特將不複存在。
所以,西列斯也始終認為,不到最後一步,喬納森不可能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