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登驚訝地望著西列斯,最後搖了搖頭,說:“諾埃爾教授,您真是令人驚歎。我甚至不明白您怎麽能知道這麽多。
“……是的,三年之前,情況發生了改變。具體是怎麽一回事,我也沒和喬納森聊過。我只知道,三年之前,他遭遇了一場重病,在那之後,情況急轉直下。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性格也變得越發偏激固執,任何人的勸說都無法奏效。他也是在那個時候……至少在我聽聞中,他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進行一些不怎麽……不怎麽體面的研究的。”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轉而問:“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您是怎麽聯系上喬納森·布萊恩特的?”
“舊神追隨者……當然,我們也可以稱之為舊神追隨者。所以,我們擁有一個組織……更應該說,家族聯盟。”說到這裡,奧爾登甚至忍不住搖了搖頭。
隔了片刻,他才繼續說:“我今天樂意告訴您這麽多,一是因為您是西婭的導師,我認為您是值得信任的;二是因為您讓我意識到我的教育方式存在某些問題。
“第三則是因為,我所在的家族聯盟,實際上也是您無法涉及的。我猜測到您正在調查什麽,而那……盡管我無力阻止,但是我也希望有人來阻止。這或許也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總之,那是康斯特公國內部,存有撒迪厄斯信仰的相關家族的聚會。只有在上一任族長死去,了解到家族信仰真相的族長才可以繼任相關的聯盟席位。
“我們會定期舉辦一次聚會,短則一周,長則半年。參加聚會的人都已經白發蒼蒼,所以我們的話題也總是那些……總是老年人的話題。
“在那裡,我了解到了喬納森的情況。他也……向我們給出了一些忠告。”
說到這裡,奧爾登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什麽忠告?”西列斯不禁問。
“……不要讓家族的後輩接觸來路不明的物品。”奧爾登的語氣變得十分複雜,“那不僅僅是……我是說,不僅僅是失控的時軌那麽簡單。
“據我所知,有不少快要死了的人也加入到了那個複雜而龐大的計劃之中,那個……”
他頓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下去。
西列斯反而在這個時候接話說:“那個複生計劃。”
奧爾登幾乎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他端起了茶杯,猛地灌下幾口已經冷掉的茶水。他的語氣顫抖著:“真夠不可思議的……教授,我不是說您知道這事兒不可思議,盡管這的確有些……
“我的意思是,那個計劃。那個邪惡的、大膽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計劃。夜深夢回的時候,我感到自己仿佛瞥見了一個龐大怪物的一角,那可怕、惡心而令人膽寒。
“……我是說,任誰在聽聞啟示者和啟示者的力量的時候,都不可能想到這種做法,是不是?可是他卻真的這麽想了,還這麽去做了。
“他往全城的各個角落撒下自己曾經使用過的物品,仿佛是將種子播撒到各地,期盼著哪一天自己的生命能從那新的種子裡生根發芽,重新健康茁壯地生長出來。
“喬納森·布萊恩特是個天才,邪惡而瀆神的天才!”
越說,奧爾登的情緒反而越來越激動。到最後,他幾乎手舞足蹈,面色漲紅。可當他說完那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情緒又驟然跌落谷底。
他喘著氣,年邁的身體讓他無法支撐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他顫顫巍巍地喝了一口水,隨後才慢慢平靜下來。他苦笑了起來。
西列斯始終保持著沉默。
隔了一會兒,奧爾登才喃喃說:“不可思議,不是嗎?我得承認,在某一刻,我的確對那計劃感到心動了……永生啊。或許,我也可以活到迎接舊神歸來的那一天。
“可是,我畢竟感到了恐懼。那是不可思議的想法與做法。我不願意以自己的靈魂去做這場實驗,我也不願意以殺死他人的方式來獲得自己的永生。那太可怕了。”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反而真切地平靜下來。
西列斯說:“那的確是十分邪惡的計劃。”
奧爾登同意地點了點頭。
他們達成了共識,於是會客廳內的氛圍好了不少。奧爾登站了起來,在會客廳裡走了一陣,像是在活動自己麻木的手腳。他站在壁爐旁,烤著火,仿佛能從火苗中獲得溫暖。
西列斯問:“所以,關於這個計劃,我們有什麽能做的?”
“喬納森實際上不會和我們真的談及這個計劃。”奧爾登說,“不過,一些同樣參與這個計劃的人,反而口風不嚴,偶爾會透露出一些風聲。”
西列斯讚同地點了點頭。他問:“您知道有哪些人參與其中嗎?”
奧爾登隨口說了幾個名字,西列斯都一一記了下來。他想,或許可以在深海夢境中試著找找這些人的夢境。喬納森不怎麽做夢,所以西列斯也很難從他的夢境中得知什麽。
而現在,這些知情者的夢境也同樣是可能的選擇。
“我很難真的從他們口中直接問出什麽消息。當然,如果您想要去調查他們的話,那也是一種辦法。”奧爾登說,“如果真要說我所了解到的信息……”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西列斯耐心地等待著他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