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滿袖載著兩個人飛馳上路,江豢瞥了眼後視鏡,沒有警車追上來。風滿袖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漫不經心道:“昏迷而已,甚至算不上輕微傷。”
江豢舌尖頂著上顎,半晌沒說話。
人情世故這方面風滿袖考慮得少,就只能江豢一個人考慮兩個人的份額。
張三是一片好心,也是看在他們這兩個部門間經常交接的面子上才把江豢破格給帶進去,誰能想到完全是給風滿袖送了個逃之夭夭的機會進去,風滿袖這一逃不要緊,誰知道那小實習生會不會因此受到什麽牽連。
不過事兒既然已經做出來了,再想多少假設也沒用,江豢用力搓了把臉,無語地靠在椅背上。
風滿袖卻笑彎了眼,好像挺高興似的開口道:“現在你也是共犯了,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餐廳?”
江豢被風滿袖這一驚一乍嚇得已經提不起勁生氣了,聞言也笑出聲來。
這確實有點在塔裡逃課偷車旅行的感覺,兩個人,一輛車,面前是未知的食物,背後是一大堆爛攤子。
就像他們之間從未橫亙著三十年沒有彼此參與的人生。
第28章
越獄逃生第一課,趁著通緝令還沒下來,趁早找個安全屋進行修整與補給。
根據江豢自己的腦補,風滿袖要帶他去的地方應該是個和貧民窟差不多的垃圾堆,兩個人在那裡改頭換面,搞成一副苦兮兮的可憐樣,才多少有點電視劇裡電影裡越獄的那種感覺,可事實上風滿袖只是開著江豢的這輛車把兩個人載到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區,小區半新不舊,物業也正處於青黃不接的檔口,存在是存在的,但沒人對二人進行阻攔。
臨下車的時候江豢多問了句:“所以這是哪兒?我們要上到幾樓?”
風滿袖跟在他後面示意他先往樓上走,隨口咕噥了聲:“三樓。”
走前幾步的時候江豢還有點猶疑,結果卻被身後的風滿袖擰了下屁股,駭得他立刻往前竄了好幾階。
風滿袖從變電箱裡掏出鑰匙,三樓的門一開,有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
客廳乾淨整潔得宛如樣板房,除了生存必需品之外幾乎沒有多余的家具——江豢立刻意識到了這裡是什麽地方,這裡絕對不只是暫住的地方。
他曾經無數次進出風滿袖的居所,包括塔裡的那個,也包括從塔裡出來之後他們同居的那個。
江豢再沒見過第二個人能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得乾淨成這幅模樣,就好像風滿袖隨時可以起身走人,不留下半點痕跡。
“……你一直住在這裡。”江豢輕聲說。
風滿袖露出個理所當然的表情,糾正道:“解凍之後才住到這裡,這小區只有三處入口有攝像頭。隨便坐。”
江豢雙手在身後交扣,打量眼前熟悉得陌生的房間,腦子裡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
他們同居的那個家一開始也是這樣的。
乾乾淨淨得像樣板房,沒有半點人間煙火的氣息,江豢想往家裡填東西,風滿袖卻不肯,說要保持所謂的‘無證據性’。
江豢磨了好長時間才從風滿袖口中問出來,所謂的‘無證據性’,意思是他那個同樣聰明的哥哥風滿城偶爾會來家裡拜訪,如果他們不把家裡收拾得像樣板房,那人總能一眼判斷出他們每周在家裡哪個位置進行了幾次性生活。
然後再匯報給頭頂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
和風滿袖在一起的生活實在是太龜毛了,好在江豢適應性強,他這輩子沒出過幾次塔,這是他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家,他願意遵守得到這個家所帶來的重重規矩。
直到那天晚上他進入風滿袖的精神圖景後,男人才不情不願地跟他說,現實的家裡不能依照你的意願改變,但這裡可以。說吧,你想要什麽家具?懶人沙發?我看你今天一直在家具城官網搜它,你是我結合的伴侶,我賦予你肆意更改我精神圖景的權利。
……
江豢解凍之後曾經回過那房子一次,迎接他的卻是一片建築工地,早有開發商買了那片地的產權,在幾年前把他曾經的家毫無保留地推平,把他最後的回憶變成了卡上冷冰冰的數字。
風滿袖倒是在這種樣板房裡活得很舒適,也不管江豢在不在,徑自走進浴室裡開始洗澡。
江豢閉上眼。
水柱澆到實體的聲音,水流劃過肌膚的聲音,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風滿袖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有物理距離隔開的時候還能好點,一旦除去了之間的阻礙,那個人對他的吸引力就像負極遇到正極般強烈且致命。
站前任家客廳裡聽前任洗澡的感覺怪極了,以前明明是隨時推門加入的關系……夠了,不要再以前了,風滿袖這家夥也就只有嘴上說的好聽,在墓園裡信誓旦旦地跟他說再追你一次,說把自己賠給你,結果到頭來還不是跟初遇那時候一個樣,風滿袖還是那個風滿袖,根本沒追過他,而是對他勾勾手指,讓江豢主動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窮追不舍。
“江豢。”
江豢不是沒聽到浴室裡風滿袖叫他名字,但他沒動。
那人短暫地停頓了半秒,聲音裡染上些許不耐煩,再次開口叫他:“江豢,幫我拿件襯衫,衣櫃左手邊第二件。”
瞧瞧,這幅頤指氣使的態度也沒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