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束起衣袖抱起了一盆髒臭的宮人衣服便往水池那邊一坐,毫不介意地開始浣洗敲打,那露出如白藕般的手臂,一看就不是乾這種粗活的人。
嶽公公急得一頭汗,可他又拿不準到底該聽誰的,隻得吼著圍觀的眾人散了乾活兒去,自己也不敢離開,陪在葉時雨身邊,看著他洗出了一頭的汗。
許久不曾乾過這樣力氣活,葉時雨也確實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他喘著氣抬頭了看了眼月色,應已是巳時初了,時候差不多了。
“您就歇會兒吧!”嶽公公急得是抓耳撓腮,心想這祖宗怎麽還這麽實誠,少乾點兒他也不會去告狀不是。
忽聽得浣衣局外頭一陣慌亂,只見一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嶽公公,了不得了!”
“還能有什麽了不得的,快說!”嶽公公已是不耐煩。
“皇上……皇上朝咱這邊兒來了!”
嶽公公大驚,他這醃臢地方,恐怕自打歷朝建立以來都沒有皇上來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古怪地看了一眼依舊敲打著衣物的葉時雨,
“快去迎!”
浣衣局的人呼啦啦全跪了下來,高呼著皇上萬歲,可高靖南連看都沒看一眼,環視了一圈便徑直朝那個跪在泥濘不堪的水中之人人,眼下天雖已漸暖,可這夜裡還是有些涼意,只見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已是濕透,高靖南心中猛然一緊,轉頭狠狠瞪了一眼嶽公公。
嶽公公一個激靈就跪下了,心裡直喊冤,可他也是個玲瓏心思的,已明白了葉時雨之意,只是低頭告饒不再言語別的。
“陛下別怪嶽公公,他也是為難。”葉時雨的衣擺還滴著水珠,身上的一層薄汗被微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倒是大膽!”高靖南看他這副模樣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沒朕的旨意,你竟敢擅自離開!”
“可太后娘娘……”葉時雨蹙著眉,欲言又止。
“罷了!去把衣服換了。”這滿地的水將高靖南鞋靴也浸濕了,這濕冷的感覺甚不好受,更遑論身上已濕了大半的葉時雨。
“這地方汙穢皇上不應久留,還請先回,奴才隨後定回去請罪。”見葉時雨跪在了汙水之中,高靖南褪去了些衝動,他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呆在這地方確是不妥,黑著臉轉身離去。
嶽公公這算是徹底看明白了,他不由得在心中佩服起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之人,果然能在這個年紀做到他這份兒上,沒有那七竅玲瓏心怕是不成的。
回到養年殿的葉時雨,身著的還是在隨寧府的那身太監服製,看得高靖南一恍神,而後沉下了臉,
“朕當初如何說的,你倒學會抗旨了。”
“可那是太后娘娘。”葉時雨輕道,“娘娘一直待奴才很好,不想教娘娘為難。”
“女人們便總是這樣,一個將死的老太監倒是抓著不放了。”高靖南所氣惱的當然不止於此,如今朝堂上必然是要大換血,可太皇太后直接擬了個名單給他,讓他照辦。
雖說當時逼宮幾乎大半靠的是薛家與薛太后,可現在畢竟他是皇帝,這江山也是他高家的江山,若不是他已成年,恐怕她搞起垂簾聽政那套。
若是一直這樣受製於太皇太后,就算等她百年之後,這朝堂中盤根錯節的也難以再處置。
“誰準你穿這身衣裳的。”高靖南皺起眉頭,“沒朕的旨意,便是誰也不能輕易抹了你的職。”
“陛下……”葉時雨聽聞此言抬起頭來看著高靖南,像是終於卸下了在外的偽裝一般,露出了震驚卻又委屈的神情,哽咽了幾下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奴才……”
這樣的眼神就連高靖南也許久未曾看到了,就像隻小鹿一般一下撞進了他心中,這讓他顧不得養年殿中太皇太后的眼線,直接沒忍住將人攬進了懷裡。
這一攬不帶一絲情欲,就是想好好寬慰下懷中人的委屈,就連葉時雨也感到了些許不同,他便沒有似以往一般閃躲,就這麽由高靖南摟著,像哄孩子似的被拍著後背。
葉時雨靠在他胸膛上,聽著高靖南有力的心跳聲,就覺得今日的種種似乎也沒那麽難熬了,他微微向後支起身子抬頭看向高靖南,心尖忽然被他滿目的溫柔刺痛了一下,他別開眼緩了緩才道,
“去找喜公公本就是奴才自作主張,反倒累得您與太后……”
“噓……”高靖南湊趣兒地對著他比了個噤聲的姿態,“朕都沒怪你,你又瞎自責什麽。”
葉時雨頓了頓,將頭慢慢靠向了高靖南的胸膛,“總歸是奴才的錯,不該如此衝動。”
“好了好了。”自打在隨寧府後期葉時雨的態度突然變得疏離後,這還是第一回 如此乖順,高靖南此時此刻心裡被填得滿當當,甚至覺得這一遭值了。
葉時雨在他懷中緩緩睜開了雙眼,那眼中的委屈漸漸褪去,清醒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愁緒。
第42章
宮裡的事也是國事,葉時雨這一日之內在浣衣局和養年殿裡的一來一回,不消兩日便傳遍了朝堂之上,懷著各種心思的人自然也多了起來。
退朝後高靖南一般在養年殿的書房內處理奏章,也會接見些朝臣前來議事,若是說起朝政葉時雨通常出了書房在門外候著,於是便見著個熟人。
“葉公公。”來人一臉熟稔的笑容,躬身行禮,葉時雨也微微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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