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美明洗完澡出來,打開電視投屏,把瑜伽墊往地上一扔,用腳推著展開,開始做一些舒緩運動。任啟東看著覺得十分詭異,沒一會兒好奇心上來也跟著練上了,趴在沙發墊上。只是那些過分柔軟婀娜的姿勢,大部分他都辦不到,骨頭倒是哢嚓響了好幾下。
叮鈴鈴——
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任啟東撐著老腰爬起來,滾去開門。只見藍溱站在門外,瞪著一雙圓鼓鼓的怒目。
“你到底要幹什麽啊,我哪裡惹你了?”藍溱頗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架勢。
任啟東有些不敢相信,無論是藍溱按著他期待的出現了,還是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說啊你!”就是沒什麽做錯事的人的自覺,趾高氣揚的。
對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提著垃圾袋出來,目光一個勁地往他們這邊瞟。任啟東一把將藍溱拽進了門裡,四目相對著,支支吾吾又說不出話。
冥想中的任美明按著太陽穴,朝他們道:“安靜點。”
藍溱看了一眼,哇塞了一大聲,又說悄悄話似的對任啟東小聲說:“你們一家子都是健身狂嗎?”
“不是……沒什麽事……我就偶爾想和我姐待一會兒行不行。”任啟東越說越有底氣。
藍溱打量著一居室的布局,眉毛扭成兩根麻花:“你們都這麽大了,不會還睡一張床吧?”
“當然不是啊!我……我睡沙發。”
“哦,這裡的沙發比家裡的沙發舒服是嗎?什麽牌子的,我倒要比比看哪個貴……”
任啟東趕緊捂住了他的嘴,又將他拖到門外,大眼瞪小眼地盯了一會兒,僵持不下。
藍溱懶是懶,但一旦下定決心要做成某事,也是相當不可撼動。任啟東記得剛搬進藍溱家那段期間,也就是藍溱試用期結束轉正之後,常常見到他撐著眼皮弄什麽報表到後半夜,對著電腦屏幕不停打哈欠,打幾個字就點一下頭,真怕他磕著腦袋。
其實任啟東最懷念的,還是兩個人擠在出租屋裡的那段時光。那時候的藍溱不太加班,不太焦慮,每天嘻嘻哈哈地打遊戲。他很少再見到藍溱那麽發自內心地笑了。
他當然明白成熟就是不斷拋掉笑容,換取穩定的收入,穩定的生活,無論是他還是藍溱,其實都比以前過得更好了。
到底還在不滿意什麽呢?
“餓死了。”藍溱忽然虛脫似的靠到他身上,勾著他的手指,倚著肩頭蹭了蹭。
好吧,其實藍溱根本沒怎麽改變,而是他越來越貪心了。
“我進去拿下手機。”
“快一點。要暈過去了。”藍溱揉著肚子,聲音虛弱。
任啟東心中暗笑,他聞見藍溱嘴裡吐出來的全是黃油曲奇的香氣。他從店裡拿回家的那一種。
“要回去啊?”任美明卷著瑜伽墊,瞥了進屋收拾東西的任啟東一眼。
任啟東撓著脖子,十分難為情地輕輕嗯了一聲。
“我最近在看房子,也是時候準備一間嬰兒房了。也許還要一間客房,下次你來就可以睡床了。”
正往屋外走的任啟東怔了怔,轉過身快步回到任美明面前,隔著隆起的肚子小心擁抱,溫情脈脈地喊了一聲:“姐。”
“知道就好。”任美明拍著他的背說,“不要擔心,不要害怕,不要考慮太多。”
車上,任啟東吞吞吐吐地說出掛了科一的事。
藍溱捶著方向盤,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哈?你就因為這麽點事朝我撒氣?!科一有什麽了不起的,又不像科二科三只能補考五次,那可是不限次數無限補考的哎!”說的好像什麽自助無限續杯一樣。
任啟東還是頭一次聽說:“原來還能補考五次嗎?”
“對啊!我考到第四次的時候差點就放棄……”藍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任啟東更沒聽說過這個,扭過頭去看,顏面盡失的藍溱為了緩解尷尬,猛踩了一腳油門。
任啟東不受控地往後仰,恰好經過減速帶整個人還顛了幾顛,他抬臂抓住了車頂扶手:“藍溱,開慢點,我不想死。”
飯桌上,藍溱用湯杓舀起一個白花花的湯圓,速凍的,下鍋沒幾分鍾就撈出來了,他吃不出究竟熟了沒有,細細抿著,懷疑任啟東還在拿他當出氣筒。而任啟東,坐在對面托腮望著手機,教練給他約了一周後的補考,愁雲再次籠罩了他。
“你說我要是跟你一樣,一直補考,一直不過,怎麽辦。”
“首先,要是跟我一樣,你就會拿到駕照。其次,我只是科目二考了四次,科三是一次過的,沒有‘一直一直’。”
“補考還要交錢啊。”任啟東將費用給教練轉了過去。
“你以為呢。”
“那你考駕照應該很貴吧。”
藍溱氣得發抖,啪地拋下杓子,抻長了手指,指著任啟東道:“我那時候物價還很便宜!和懷文一起組團去的還打了折!你等著看你最後考出來要花多少吧!”
一聽到那個名字,任啟東又沒辦法振作了。他一聲不吭地站起身,把用過的鍋啊、碗啊、湯杓啊全都丟進洗碗池。
藍溱也不嚼了,一口吞下,朝著任啟東的背影喊:“乾嗎啊?我說這麽兩句你就不高興,到時候教練罵你怎麽受得了。”他低聲自言自語,“算了,教練看你這塊頭應該也不敢。”又仰起頭,大聲地嚷嚷,“你到底在不高興些什麽啦,科一補考又不難又不貴,不過多跑一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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