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啟東翻了兩個白眼,每周替他回去看了看,算作監工。工頭誤會他才是業主,大小事都找他做決定。反正每次找藍溱,得到的回復也都是招牌式的“隨便啦,都可以。”
親眼見著室內裝設越來越成型,任啟東再回到出租屋時,總會產生一種難以消弭的落差。那個一到休息日就從早到晚癱床上嘻嘻哈哈打遊戲的人,比兢兢業業努力工作的他,富了不知道多少倍。
等房子裝修好,藍溱就該搬走了吧,比起不舍,任啟東心中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照顧藍溱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
新聞裡,某些智商超群的天才,往往在其他方面缺乏常識,生活不能自理。藍溱是沒有天才的命,還得了天才的病。
裝修完工驗收那天,藍溱給了點面子,露了個臉,假模假式地在屋子裡繞了一圈,點點頭表示滿意。任啟東把成箱的綠蘿和活性炭搬上樓,放在每個房間均勻鋪好。
硬裝解決了,剩下的就是軟裝。任啟東對家具城很向往,看著那些溫馨的樣板間,幻想有天也能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但藍溱連這點樂子都不屑於施舍,全在網上下了單,包括動輒上萬的家電。
藍溱懶得去逛去聽銷售扯皮,任啟東也不能越俎代庖。
“我看過日歷了,下周六是黃道吉日,宜出行宜搬家。”任啟東明示。
藍溱玩著手機,眼皮也沒抬一下,輕飄飄地問:“就這麽急著趕我走啊?”
“那不然呢?每天早上出門刷牙洗臉都要搶,晚上洗澡還要掐表,等熱水器燒第二輪。”任啟東不吐不快。
藍溱打了個哈欠:“我都說了我可以不洗澡。”
任啟東斬釘截鐵:“不洗澡還想上我的床,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躺在床中央的藍溱挑釁似地卷著被子裹了一圈,圍得嚴嚴實實,像個剛出鍋的天婦羅。任啟東撲上去扯開,捍衛被子的尊嚴,藍溱又尖叫著:“要死了要死了最後一條命你別煩我。”
到底是誰煩人啊,任啟東簡直想脫下拖鞋甩他臉上去。
要說藍溱是黏他所以賴著不願搬走,這想法也太羅曼蒂克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藍溱只是舍不得這個二十四小時貼身管家。除了呼吸,任啟東什麽事都能替他辦好。
更令任啟東難以啟齒的一點,他與藍溱時時處於同一空間,很難控制自己的某些欲望。但藍溱的需求,比他小得多。
他就像驢追著胡蘿卜,看得到,吃不著。就連偶爾想看個小電影解壓一下,都找不到空子。藍溱幾乎不出去玩,空間全被他霸佔了。
很多早上,藍溱醒來都會抱怨任啟東硌到他了,義正辭嚴,弄得任啟東無地自容。好像他特別不正經一樣。
藍溱搬走那天,任啟東連夜打開加密的文件夾痛快慶祝。然後收到了一條短信,藍溱要他明天去做喬遷飯,任啟東腦仁一陣一陣地疼,答應了。
窗明幾淨的環境使任啟東顛杓都格外有力氣,終於可以挺直腰板上桌吃飯了。在任啟東的出租屋裡,他們也是盤腿坐在地毯上,圍著一張小小的折疊桌用餐。
剛吃完飯,門鈴聲響了。任啟東去開門,宋懷文站在門外,兩手提著昂貴的喬遷禮。門裡門外人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面面相覷。
倆人對彼此的印象都是從藍溱這個中間人的三言兩語中鞏固的。一方被形容成暴力虐待狂,一方被形容成壞心眼捉弄鬼。雖然藍溱的滿嘴跑火車他們並不完全聽信,但之前實打實結下的梁子(假扮男友、跟蹤偷拍)還在心中存有芥蒂,又礙於與藍溱的關系,不得不假笑寒暄。
禍水藍溱毫無察覺,大喊著快點關門,風吹進來冷死了。倆人這才抬腳往裡走。
宋懷文像見著什麽世界奇觀,在屋裡到處轉悠,翻翻看看,藍溱亦步亦趨地跟著敷衍。任啟東獨自回了廚房洗碗,思緒飄得很遠。
整個房子裡,宋懷文最中意那台八十寸大彩電,打開遊戲盒子,興衝衝地要和藍溱決戰到天亮。
任啟東解下圍裙,和藍溱說先回去了,正在漂S彎的藍溱忽然松開了一隻手,拉住任啟東:“這麽早回去幹嗎啊,你又沒事乾。”
遙遙領先的玩家一被玩家二趁機超過,宋懷文瞄了一眼,揶揄道:“喂,還玩不玩啊,叫我來看你倆膩歪啊。”
任啟東一張臉紅了個底朝天,藍溱轉過頭,囂張地對宋懷文放狠話:“我一隻手也能跑贏你,信不信?”
宋懷文嗤笑:“你贏一個我看看。”
被牽著手硬坐下的任啟東感覺,他就像那些武林高手綁在腿上的沙袋,被用來證明實力。
然而藍溱輸得毫無還手之力。
還不服氣,要來第三把。任啟東把手收了回來,無奈歎氣。從小,他就和同齡男孩沒什麽共同話題,遊戲、足球、波霸,他一樣都不感興趣。
屏幕被分成左右兩邊,藍溱和宋懷文各自操作的卡丁車在賽道風馳電掣,兩圈結束,藍溱以微弱的優勢獲得勝利。宋懷文大叫:“你作弊!說好的一隻手呢!”
藍溱反擊:“電子競技最重要的就是公平!”
晚上十一點,世界杯決賽拉開帷幕。任啟東陪著倆不喊不叫的文靜球迷,雲裡霧裡地看了一會兒。
十二點,宋懷文說沒意思不看了,起身要開車回家。任啟東也跟著站起來,藍溱不解地看著他:“你也回去?讓懷文送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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