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硯趕緊撇開臉。
他在看陸千闕到底有沒有呼吸。
說實在話,因為車輛行駛中的原因,他看不太出來。
傳說中的他們應該是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的生物,之所以永生,是因為本來就已經死去。
寧秋硯試圖通過這一點來確認,但收效甚微。
從上車起,他就在偷偷地觀察陸千闕,也偷偷地觀察駕駛室的司機。他隻確認了陸千闕可以用一個姿勢坐很久,可以很久都不眨眼睛,可以無論何時都能保持體面的姿態,不慌不忙,淡定從容。
這點關珩和陸千闕不一樣。
關珩要懶散得多。
“你在擔心什麽?”陸千闕沒有戳破他的觀察,換了種問法,“說給我聽聽?”
寧秋硯想了一會,問道:“我會死嗎。”
現在他還沒死,總是有某個原因的。
如果有一天那個原因沒了,他就會死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陸千闕挑眉意外於他的誠實,“不,你不會死的。”
寧秋硯不解。
“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珍貴。”陸千闕這樣說道,“先生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這樣一個你,他不會讓你死的。”
聽到這個形容,寧秋硯不自覺蜷縮起手指,問道:“找了很久?”
陸千闕:“很多年。”
寧秋硯聽出深意,順著問題問:“很多年是多少年?”
“這麽說吧……”陸千闕思索一陣,想了個形容,“先生有這樣的想法,應該差不多是在我出生前的事了。”
他說到這裡神色一動,用失望的語氣道:“等等,你還不知道我的生日。”
寧秋硯迷惑。
陸千闕:“提醒一下,我的生日就是我的社交帳戶名哦。”
他這麽說,寧秋硯倏地記起陸千闕的郵箱用戶名。
但手機不在身邊,那個用戶又是以字母和數字組成的,他根本沒有去記過,也從沒聯想過那會是誰的生日。
“算了,不指望你想起來了。”陸千闕說,“下次看到,要記得在我生日時準備禮物。”
寧秋硯無法回答他,他對自己現在的處境都還一無所知。
陸千闕只是隨口說說,也沒有真的勉強他答應。
很久以後寧秋硯問了另一個問題:“關先生為什麽要找我?是因為血型嗎?我是RH陰性血,是不是因為這個才不一樣。”
陸千闕像以前一樣對他眨眨眼睛:“這個問題你就得自己去問先生了,我不確定能不能告訴你。”
車內重新變得安靜。
寧秋硯在後座上曲起雙腿,抱著膝蓋看向窗外。
城市遠去,他們的車子經過繁華的大橋,經過如巨物般蟄伏的山丘的黑影,載著他通往未知。
大約一兩個小時後,寧秋硯被陸千闕叫醒。
因為身心俱疲的緣故,他竟然在這種情況下也睡了過去。
睜開眼睛後他發現身上多了一條毯子,是陸千闕給他披上的,大概是怕他被凍死了。
下車後的空氣裡傳來鹹濕的海腥味,四周黑漆漆的景物看上去也有些熟悉。
寧秋硯被風吹得稍微清醒了一些,分辨出這裡是渡島碼頭。
陸千闕是真的怕他感冒,像對待小動物一樣替他把身上的毯子緊了緊:“你先去島上,過幾天見。”
海邊的冷風把寧秋硯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他下意識地問:“你呢。”
陸千闕揉揉他頭髮:“傻瓜,我們從來不坐船的。”
為什麽不坐船?
寧秋硯記得陸千闕上次好像說過去渡島是坐的直升機。
船和飛機對他們來說有什麽不一樣?
寧秋硯的不解之謎名單上又多了一條,愈發疑惑了。
“快走吧。”陸千闕推了他一把,“去了以後乖一點,就能少吃點苦,知道嗎?”
走到碼頭,寧秋硯上了熟悉的白船,在甲板上等他的人依舊是平叔。
平叔客客氣氣地和陸千闕打了招呼,也和別的人一樣稱呼陸千闕為“陸少爺”。
陸千闕對他也很客氣:“這麽晚了,辛苦你了。”
平叔道:“應該的。”
夜晚的海上只有他們這一艘船。
天空掛著一彎月亮,將波浪起伏照得隱約可見。
寧秋硯坐在船艙裡出神。
也許是因為陸千闕的態度,這一次平叔端來兩杯熱水,一杯遞給寧秋硯,一杯給自己。
寧秋硯只是坐著,沒有喝。
平叔喝了一口自己杯子裡的水:“別看了,我是人,更不會害你。”
寧秋硯微怔,果然,平叔也知道渡島的秘密。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捧著,並不說話。
上船這麽久了他還是渾身冰涼,披著毯子也無濟於事,暖和的水溫隻讓他得到了很少的一些許慰藉。
“你第一次上島的時候我還以為你知情。”平叔說,“看不出來你年紀小,主意倒是挺大。”
陸千闕最開始也是這麽說的,說他單純。
寧秋硯懊惱又有點氣悶地想,可能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是膽大就是傻吧。
平叔又自言自語般說了句:“你挺不一樣的,這麽多年了,先生還是第一次讓我夜裡上島。”
說完,他就端著杯子走了出去。
第一次夜裡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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