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身上火毒最為厲害的時候,有容華的靈氣入體,也隻覺得仿佛甘冽清泉,清涼溫和。
然而此時此刻,遊走仙脈之中的靈氣卻冷得仿佛能凍住他的血液,竟比他曾經借助冰靈髓壓製紫火時還要冰寒幾分,幾乎要讓他失去知覺。
“你……你怎麽回事……”
君尋努力控制著自己不打哆嗦,手腕一扭,直接掙開容華手掌,眉心緊擰:“怎麽……這麽……冷……”
掌心一空,容華幾乎是無意識地收緊了五指。
眸底暗色攢聚,似乎醞釀著一場龐大蕭殺的風暴,可他卻還是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異狀,溫聲道:“許是師尊昏迷太久,身上冷了。弟子先去為您找一件裘氅——?”
他說著,便要起身離開,卻驀地被一隻溫熱柔軟的消瘦手掌握住手腕,拉了回去。
“是力量暴走了?”
君尋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容華情緒有異,一手拽著他,另一隻手則極其自然地撫上青年額頭,又沿著柔和輪廓向下,摸了摸他的臉頰:“還真是冰……怎會如此?”
容華渾身僵硬,幾乎不敢動彈。
他身處寒霧中心太久,皮膚早就被浸涼,此刻被師尊碰觸竟好似火焰灼燒,隻被君尋摸了兩下,便有些受不了了。
眼看那隻手還要沿著下頜輪廓逡巡,容華終於忍無可忍,捉住了那隻消瘦滾燙的手,艱難道:“……師尊,我沒事。”
然而君尋聞言,卻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冷成這樣,還說沒事?”
觀世鏡中,容華可是消耗了大量靈識之力為眾人療傷,又將上萬人都好生送了出去,甚至還救下了魂魄將散的老宗主和卻亭舟,怎麽可能什麽事都沒有?
如今靈力形態驟然變化,也不知是否有此原因。
他還是不放心,甩開容華冰冷的手,轉而直起身來,驀地伸出雙手,抱住青年的頭向自己按了過來。
狼崽子長大了,總有事情憋在心裡,不想告訴師尊,這君尋都理解。
可無論如何,他要先確認容華靈識是否有恙。
容華猝不及防,根本未曾想到師尊會忽然出手。
眼看那張明靡面容越來越近,對方一向攻擊力十足的驚人美貌再次發揮作用,容華屏住呼吸,幾乎是無意識地向後縮,想要避開師尊的碰觸。
“……別動。”
君尋皺眉:“我先探一下你的識海,看看是否有暗傷。”
容華一怔,忽然想到被師尊排斥前,在他識海看到的那隻雪白巨鳥。
羽白勝雪,目紫如晶,其翼若垂天之雲——
一切特征,幾乎都與聖宮藏書閣那本《異獸圖鑒》尾頁所描述的鳳凰相同。
可這鳳凰,又為何會出現在師尊的識海之中?
更重要的是,它似乎被什麽東西禁錮了,幾乎無法動彈,這又是出於何故?
……碧霄界除了蓮神那一隻鳳凰,還有其他的鳳凰嗎?
眼看就要與師尊眉心相觸,容華心中一慌,猛然仰頭,終究還是躲開了君尋的碰觸。
君尋:“……?”
他神情疑惑,終於察覺到容華的古怪:“……到底怎麽了?”
青年有些支吾,正要說話,卻被外間一聲沙啞呻-吟打斷。
君尋皺著眉,第三次伸手想要撥開簾幔一看究竟,容華見狀又要出聲,卻被前者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裡三層外三層的紗帳終於被一隻白皙手掌撥開。
奄奄一息的喚靈淵主聞聲抬頭,模糊視野之中,驟然闖入一嫋燦若雲霞的紅。
君尋忍著撲面而來的血腥氣,第一反應便是揮出幾道劍氣,擊開門窗,又被洶湧闖入的寒流凍得打了個寒噤。
尚未來得及拉攏有些散亂的衣襟,他肩頭便是一沉。
蘊著蓮香的雪白貂裘包裹而來,直接隔絕寒風,將瘦削青年牢牢護住。
君尋視線終於從凌亂狼藉的下方移回,不鹹不淡地瞥了容華一眼:“你乾的?”
青年一怔,低頭承認:“……是。”
君尋雙臂環胸,點頭評價:“下手雖狠,卻也太墨跡了。”
他說著,視線卻穿過大開的門窗,掠過了外界大雪紛飛的海域。
世外島地處瀚海之間,向來氣候溫暖如春夏,根本不可能下雪。
是以此地天氣巨變的唯一原因,大約是此間的神明心緒變化,一時無法控制力量所致。
或者說,他生氣了,根本沒想控制罷了。
容華一噎:“……是。”
君尋哼笑一聲,卻是轉向青年,伸出了手。
香木氣息迎面而來,容華不敢抬頭,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纖長玉指闖入視野,緊接著探入自己頸間,不輕不重地向上一勾——
白衣青年被迫抬頭,直接與師尊那雙瑰麗瀲灩的紫眸相對。
他心中忐忑,但見那眸底星海流動間陡然漾起一絲笑意,旋即頰邊便被對方溫軟指腹隨意一按一抹。
獨屬於師尊的熏暖香氣離去,容華有些恍惚地抬手,拂過與師尊肌膚相貼的位置,便見對方從袖中抽出一方素帕,不緊不慢地拭去了指腹沾染的血汙。
窗外的雪肉眼可見地小了些。
君尋隨手將素帕往他手中一塞,似笑非笑地打趣道:“怎麽每次動手,都要弄到自己身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