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按著手腕踏入禁製,正要拾級而下,卻被不知何時跟上來的容華搶了先。
少年握著靈光微弱的逢春,堅定不移地走在了最前面。
既然勸不住師尊,那他至少盡些微薄之力,能讓對方少動一分力量是一分。
君尋揚眉,稍稍有些意外,卻還是沒有出聲,默許了他的行為。
這次的台階並不長,幾乎沒走幾步便到了底。
此地大約是被廢棄了,裡面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根本沒有一絲光亮。
無盡意緩慢飛出,淺月色靈光逐漸擴散,將二人面前幾丈范圍照得猶如白晝——
此地布局與極樂宮地牢很是相似,只是所有牢籠皆已被鏽蝕毀壞,搖搖欲墜,更有甚者已經扭曲變形,形同虛設。
容華握緊了逢春劍柄,薄唇抿得發白。
無盡意逐漸向前移動,靠近地牢中央,可君尋卻眉頭緊蹙,有種不祥的預感。
光圈邊緣,最先出現了一隻手,緊接著是層疊堆積的屍體。
與極樂城一樣,全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根骨出色,魂識早就散乾淨了,一點都救不回來。
靈光再向前,屍身堆積的走勢便越來越高,直到最頂端,才有一道人影動了動,在金羽光華下逐漸起身。
他的靈識已經被盡數汙染,兩邊眼白消失,呈現出一種陰森恐怖的墨色。卻並不似極樂城中那些孩子一般,無法動彈,竟能自如行動。
君尋眼神轉冷,隱約猜到了這裡的情況。
因為某種原因,這個地牢被神殿棄置了,卻也同時丟下了這些被當作試驗品的孩子。
經年累月,牢籠被腐蝕風化,尚在存活的人掙扎脫出,卻無法離開,只能在黑氣侵蝕下自相殘殺,最終養蠱一般,隻留下這最後一人。
似乎許久未曾見過會動的活物了,人影滿是血跡的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竟是直接長嘯一聲,朝著二人飛撲而來!
逢春嗡鳴一聲,容華已然迎擊而上。一式摘星,直接劃破那人半邊脖頸,卻無一滴血液流逝。
對方也根本就沒感覺似的,逢春根本沒能將他攔下,隻阻撓了一瞬他的腳步。
來人目標明確,直奔君尋,後者眉梢微揚,一旋身避開逼面而來的利爪,直接往容華身後一閃,與他後心相貼,卻是微微笑了起來。
“好好想想,該怎麽辦?”
都到了這個時間,他還有心思出聲指點。
容華端正神色,腦海中飛快回憶了一遭極樂城的經歷,清澈眼眸驀地一亮。
冷銀劍尖一掀,直接對準來人眉心,一式折月揮出,可後者的腰卻極為詭異地向後彎折出一個詭異的角度,硬生生避開了綿密鋒利的劍光。
之前沒躲,如今卻知道閃避,說明眉心當真是要害。
容華有些雀躍地看了一眼師尊,趁著那人來不及調整身形,登時提氣緊追,又是一式摘星!
鋒利劍尖霎時刺穿那人眉心,人不人鬼不鬼的少年立即有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似乎有什麽東西刹那流逝消散,讓他直接癱軟在地。
僅憑劍招,便能有如此威力,君尋也難得有些高興。
他雙臂環胸,正要點頭誇讚兩句,卻驀地一頓,向著屍山望去。
一層淺淡紅光不知何時憑空亮起,透過屍體之間的縫隙縷縷透出,又匯作無數肉眼可見的血紅光絲,匯聚糾纏,刹那化作覆蓋整個地牢的大陣!
無數幽魂挾著幽冷黑氣由每一具屍身之上抽離浮起,邊盤旋邊向著色彩耀目鮮明的兩道人影包圍而來。
容華一怔。
數月前在聖宮門前的迷陣中,他也是被那黑袍人帶著一群模樣相似的幽魂襲擊的。而今看來,那人九成九是出自歸一神殿了。
他似乎要在自己身上找什麽東西……是什麽好東西,才會讓神殿在聖宮眼皮子底下也不惜出手?
熟悉的拉扯抽離感遍布全身,君尋立即召回無盡意,為免傳送時失散,還隨手抓住了容華衣袖。
少年乍然回神,看了他一眼,立即會意,同樣收起逢春,卻是驀地伸手,將師尊牢牢護入了懷中。
君尋:“?”
……大膽???
漫漫蓮香頃刻包裹而來,他心頭莫名一縮,不由自主抬眸望去,此方天地卻乍然天旋地轉。
那些被黑氣汙染的幽魂也被卷入,不住衝襲著二人身體,卻有八九成都被容華擋下。
傳送時造成的負荷根本不是君尋如今的身體所能承受,他蹙眉闔目,卻能感受到身上越箍越緊的力道,與被幽魂撞擊時,少年因劇痛驟然緊繃的肌肉與盡量壓抑的顫抖。
……罷了。
方才還想譏諷容華大逆不道趁機吃豆腐的君尋迷迷糊糊地想,抱一下就抱了,兩個大男人,又不會少塊肉。
與普通的傳送陣不同,他們似乎在虛無之中停頓了很長時間,腳下才終於觸到實物。
站定的同時,君尋兀地掙開容華,偏頭直接吐出一口鮮血。
混雜著幽紫流晶的血液登時將腳下之物灼焦,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一縷煙霧似的黑氣鑽出,又頃刻激起鮮血之中的火毒,紫焰刹那升騰而起,與黑氣糾纏消磨著,同歸於盡。
容華滿身傷口,白衣被血染得斑駁凌亂,狀態也沒比他好到哪去,不然也不會被君尋如此輕易推去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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