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衣袂再度轉身,頃刻消失於樓台掩映處,捧著蓮燈的青衣侍從們也起身四散而去。
瀲灩光河平息消散,繁星回歸夜幕,極光恢復漣漪漫卷,仿佛一切都沒變過,方才所見只不過一場引人沉溺的美麗夢境。
風瞳怔怔望著樓台邊緣,眼圈一紅,登時落下兩行清淚。
悵然若失回神的眾人都被她嚇了一跳,尤其是風嶽,還沒來得及在心裡唾棄自己怎麽也被小白臉迷住了,就被妹子的眼淚搞得手忙腳亂,心疼不已。
“阿瞳!哎呀,你怎麽哭了!”風嶽掏出手帕,動作笨拙地為妹妹拭去臉上淚水,“不哭不哭,一個小白臉,有什麽好哭的!改日阿兄也給你辦個選妃大典!咱選他十個八個的,個個都比小白臉好!”
“哥哥!!!”
風瞳又羞又氣,卻又不知如何反駁兄長,隻好回首狠狠剜了君尋一眼,一跺腳,竟跑走了。
風嶽也有樣學樣,瞪了一眼君尋:“你等著!”
話音未落,也追著自家妹子離去。
君尋有些無語,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回頭,卻見一群嫩黃嫩黃的小白菜個個盯著自己,兩眼放光。
君尋:“……?”
他似笑非笑,幽幽道:“怎麽,你們也想讓我等著?”
這幾日下來,少年們早已發現這位紅衣祖宗看似不好惹,其實還挺好說話的,心中早就不怕了。
此時見他應茬,立即一股腦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地問了起來。
“仙君仙君!您一定比風瞳和聶彩衣都美!對不對!”
“那還用問?仙君是最美的!明天一定拔得頭籌!”
“哇……仙君若是中選,我們是不是也不會被離天宮的人暴揍啦?好誒!”
或許是從前與容華相處太久所致,君尋看著這些小少年,眼前浮現的卻都是容華的臉。
他難得有耐心地聽著這些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胡說八道,甚至有時還能附合幾句。一行人便這樣熱熱鬧鬧地穿過花林,來到了離天宮門前。
在遠處時不覺得,走到腳下了,少年們才發覺宮殿實在是輝煌雄偉,一時間不由得規規矩矩跟在師兄與仙君身後,連閑聊的聲音都漸漸消失。
待到白紗青衣的侍從出現接引時,隊伍已然鴉雀無聲。
對方很是規矩,將來人門派身份皆登記在冊後,又得知紅衣帷帽的君尋是前來應選的,當即帶著人來到一處裝飾華麗的偏殿。
秋水宗大師兄直接將最大的一間讓給君尋,緊接著帶一眾師弟安頓去了。
君尋也沒客氣,即便他如今的新身體素質比從前好了許多,可由於六道封神印的存在,凡軀就是凡軀,如此高強度地趕路幾日,他自然也困倦無比。
就著房中引流而入的溫泉池沐浴完畢,君尋裹著雪裘來到房間自帶的露台,自尋了個靠椅歇息。
離天宮地處極北,氣候冷寒。
此刻君尋所處的露台正對他們前來的方向,繁星滿布的天穹與冷月清輝皆被邊緣明顯的墨雲戛然分割,突兀驚心。
君尋靠著椅子,深邃紫眸倒映出漫天星輝,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話。
——碧霄界的群星,可映射部分凡人氣運。
若真如此,這世上會不會也有一顆星,能見證他的存在?
君尋不需要什麽見鬼的氣運與庇佑,只要能證明,他是真的存在於這世間,便很好了。
眼皮愈發沉重,泡過一個熱水澡後,似乎所有積攢的疲憊都在此時一齊湧上,將君尋拉拽著,沉入驟然襲來的夢鄉。
*
隱約間,蓮香盈面。
眼前似乎有光華爛漫,使得青年由夢中醒轉,睜開了一雙紫藤花色的美麗鳳眸。
他似乎等這一天很久很久了,此刻心中分外激動雀躍,動作利索地翻身下床,從桌上捧起一隻狹長的玉盒,連大門都沒走,直接踩著窗欞躍了出去。
太清無上境還是那般景色,蓮葉如堆雪,點綴著晶瑩剔透的琉璃九瓣蓮,靜謐安寧,卻難免空曠死寂。
只是此刻,這般寂靜的蓮池也為那一襲飛鴻般的紅衣所動,花葉搖曳間,卷起一股混合著焚香味道的桐花氣息,與本就充斥此間的蓮香交融重疊,卻毫不突兀,反倒無比和諧。
“蓮君!”
見到端坐圓台之上那抹雪白背影的同時,青年眸底一亮,直接幾個跳躍,便分外輕盈地落在了那人身側,又喚了一聲:“蓮君!”
本在認真寫字的白衣男子也緩緩抬起頭來,青碧眼眸溫雅剔透,含笑道:“阿尋今日好早。”
“當然——”
紅衣青年精致下巴尖一揚,隨手將懷中玉盒往桌上一擱,狀似不經意地壓在了前者寫到一半的經文之上,仰著頭別開視線嘟囔道:“也不看看今日是什麽日子……”
蓮君眉眼彎彎,卻好似沒看到那盒子似的,將手中毛筆一擱,偏頭思索:“嗯?是什麽日子?”
青年一噎,眸底刹那騰地兩簇跳躍的小火苗:“……你這都能忘?!”
見他秀眉倒豎,蓮君終於“撲哧”一笑,溫聲安慰道:“好啦好啦……今日可是阿尋的十八歲生辰,我怎麽會忘?”
他邊說邊回身,卻是由身後取出一隻巴掌大小的梧桐木盒,打開鎖扣:“看看,喜歡嗎?”
盒中墊著火紅絨綢,最中心躺著一枚赤金羽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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