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的巨聲裡,雄鹿一聲痛苦哀鳴,側翻在地。
淵嘯猛撲上去,膝蓋狠狠抵住雄鹿的下腹,強壯有力的手臂鉗住它脆弱的頸子,一聲嘶吼,尖利犬齒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雄鹿的喉管。
鮮血甘甜的味道刺激著淵嘯的味蕾與神經,他仰頭髮出一聲痛快的長嘯,暢快的躺倒在地,感受著心臟與脈搏擂鼓一般的陣動。
瀕死的雄鹿仍在掙扎,健壯的長腿撲騰,歪歪倒倒的起身,口中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它往前路猛奔了數步,卻“咣”的一聲,側翻在地,再起不來。
淵嘯站起身,赤足踩在已經斷氣的雄鹿的高大身軀上。弱肉強食、勝者為王,這是峪途山傳承了千百年的生存之法。
……
日頭自山巒之下冉冉升起,金輝鋪滿大地,萬物都從沉睡中緩慢蘇醒。
盤根錯節的老樹下,淵嘯茫然的坐著,一動不動,他雙目失神,定定的瞧著自己的手掌,寬厚的人類手掌還染著雄鹿的鮮血,他又木然的看去雙足……瞳孔緊縮,他沒有變回虎。
*
作者有話要說:
虎子馬上就帶著聘禮回來了~
第33章
山巒風起, 簌簌撲來,刮著淵嘯厚實的肩背,吹起他密如鬃毛的黑發……忽地,一聲遙遠而倉皇的喚自山下而來, 一聲一聲, 像雨點落在湖面, 激起一片漣漪。
淵嘯站起身, 朝山下狂奔而去, 他奔跑著,像在追逐太陽。
可到了山下,他卻不敢現身, 隻躲在嶙峋的山石後頭, 渾身顫抖的遠遠的望——
林白梧不知道出來多會兒了, 跑的滿面通紅,他焦急的四處張望,委委屈屈的喊:“貓兒,你去哪了!回家了!”
“貓兒天亮了!快回來了!”
山風呼呼的刮, 將他小小的、軟軟的聲音送得很遠、很遠。
淵嘯心口狠狠揪起,握緊雙拳,卻什麽也不能做。他不能就這樣出去, 不能像以往似的撲去蹭他, 要他貼貼。
那是他的大貓兒才有的待遇,他而今……不是了。
*
四月谷雨, 雨生百谷。
上河村到了繁碌的春耕時節, 家家戶戶都提著鋤頭到地裡熱火朝天的忙活, 期盼著春雨滋養, 到秋了能有個好收成。
而林家, 卻寂寥寥的。
林大川因高燒不退,幾度昏厥,終於瞞不住腿傷至骨,快要不行的事實。他將林白梧叫來跟前,自炕裡頭掏出個陳舊的木匣子,顫巍巍的遞了過去。
林白梧打心眼裡抗拒,遲遲不肯接。林大川見他不動,歎口氣,將那匣子開了,裡頭是白花花的散碎銀子。
“阿爹你這是幹啥?”林白梧揣起兩手,扭著身子不要。
林大川笑起來,臉上是暗淡的光:“阿爹沒啥本事,就攢下這些,鎮子的小倉房裡,有一整套的家具,我打了好些年,是給你留的嫁妝,成親了用。”
“我不要,我要錢幹啥,您自己收了,養老的。”林白梧伸手抹臉,可眼淚珠子似的往下滾,止都止不住。
到後面,他乾脆趴在炕邊“嗚嗚嗚”哭起來:“不就是腿傷,怎就這嚴重了,一直喝藥的啊……”他想不通,打鎮子回來,那湯藥就沒斷過,怎就壞成這樣。
林大川卻是清楚,這些年他起早貪黑的做工,身體底子熬壞了,那頓打,骨頭連著筋的斷,要不是湯藥續著,他不會撐到現下。
他窮怕了,匣子裡那些碎銀子,還是他一點一點摳出來的。看病吃藥最是費錢,已經花了不少,他一把老骨頭了,還能活幾日,真把家底兒掏空了,娃兒怎嫁人。
盡力了、盡心了,沒啥怨了,就是沒瞧上娃兒出嫁,再生個小娃兒,他憾啊!
林大川伸著寬大的、盡是老繭的手,輕輕摸了摸林白梧的腦瓜頂:“甭哭,人總有生老病死。”
林白梧抬起頭來,忽然抱住那錢匣子,朝外頭奔了出去。
一到院子,林白梧就瞧出不對來,家裡的雞沒一只出來的,全鳥悄的窩在雞舍,探著個頸子瞧人。
林白梧心如擂鼓,轉身往後院跑。
果然,後院的空地上,是半頭被削了頭尾足的黃羊,只剩下最鮮嫩的地方,用獸皮好好的裹著。
自打貓兒走後,他家的院裡總能出現野物。起初是整頭的野豬、野牛,林白梧搬不動,得大老遠找了鄭家叔來扛,後來就變成了半頭。
再後來,這半頭也是處理好的,拿一副好皮子包裹著,他既能吃起肉,又能拿皮子去賣錢。
阿爹的藥錢流水似的,家裡入不敷出,他就拿了皮子、肉去換錢,倒也支撐了許久。
林白梧抱著錢匣的手指抽了兩下,轉身往山上望去。
他知道大貓兒來過,他的貓兒從沒真正離開,只是再不願現身。
忽的,林白梧遠遠瞧見山坡陡峭石壁後頭一道不尋常的白,他急奔出去:“貓兒!是你嗎貓兒!”
躲在山上的男人沒動,他貪婪的瞧著林白梧,怎麽也瞧不夠,待這小人兒急慌慌跑出院子,要往山上爬時,才轉過身,飛速往林中奔去。
林白梧看著那道影兒,停住了腳,那不是他的貓兒,他悵然若失的瞧了許久,才認命的垂下頭,一步一個坑的往回走。
正到一半,一個矮胖女人喊住了他:“梧哥兒,你怎往林子裡跑啊?”
林白梧頓足:“方嬸子,是有信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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