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的小猴兒眨著大眼睛,撓了撓臉,嗖的竄進樹梢繁密的葉片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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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58章
林白梧回了家, 可他放心不下鄭芷、幹啥都分心,生怕他又憋在家裡悶頭哭。
他屁股長刺兒似的坐不住、左右都難受,乾脆拎上果子往村口去。
鄭家的大門仍是沒關。
過了這般久,院前瞧熱鬧的人群早都散了, 就連鎮上來的那三個、估摸出一時半會兒得不著準信, 也走了。
林白梧正要進院子, 卻聽見嘎吱的車輪聲隔了道院牆傳了過來, 他疑惑的尋聲去找, 就瞧見不遠的土路上,鄭芷駕著牛車,向前路行去。
林白梧一愣, 忙追了上去:“芷哥兒!芷哥兒你幹啥去!”
鄭芷聽見喚, 回頭去瞧, 一見是林白梧,神情一慌,趕緊抬手、快甩了兩把鞭。老牛哞哞的低鳴,撅起碩大的牛屁股, 快走了幾步。
不管遇著啥事,鄭芷從沒有避過他,這是為啥啊?!
林白梧心石一沉、眉頭皺緊, 拔腿就追。
老牛雖有四蹄, 卻沒疾跑的林白梧快,不多時, 他便追上了牛車。
林白梧拽住車板子, 用盡全身的氣力朝後拉:“芷哥兒、芷哥兒!你這是要去哪兒!”
終於, 鄭芷拉住了韁繩, 老牛甩了甩尾, 停下了腳步。
林白梧怕他又走,緊緊拉住車板子:“這都快晌午了,你要幹啥去啊?!”
鄭芷盤腿坐在車板子上,垂著頭,吸了吸鼻子不說話。
林白梧見他不應,攥了攥拳頭,乾脆爬上車,坐到了他身側,他握住他拉著韁繩的手:“芷哥兒,究竟是怎了?你有啥事兒是不能同我說的?”
鄭芷不說話,林白梧也不催,隻安靜的等。
過了好半晌,鄭芷深吸了幾口氣,垂著頭道:“我要去鎮子。”
“去鎮子幹啥!”林白梧簡直要跳起來,他心裡微微有所覺,卻從沒覺得鄭芷膽子這般大,他試探問,“是去找范潯?”
鄭芷被戳中了心思,結巴著:“我、我……”
林白梧歪頭瞧他,緩緩問:“是想去討說法嗎?”
鄭芷手指頭扯著鞭子,沒說話。
林白梧歎一口氣,勸道:“芷哥兒,你孤身一人往鎮子去,且不說能不能找著范潯,偏是路上遇到危險了,你要怎辦呀!”
“還有這牛車,是背著叔嬸駕出來的吧!他們若曉得你跑丟了,多擔心……”
他話還沒說完,鄭芷已經哽咽:“阿娘氣病了,在家躺著呢。”
林白梧心口一顫:“嬸子病了?”
鄭芷點點頭,委屈的哭起來,他伸手往懷裡摸,不一會兒,掏出一隻麻灰色的布包。
林白梧伸手來摸,眉頭皺緊:“這是……”
鄭芷扁著嘴:“那三人將銀子放在院子裡就走了,我阿娘瞧見出去追,沒追上、摔在路邊……”他雙目通紅,“我才不要這一百兩銀子!我還給他!”
林白梧氣的手抖,卻見鄭芷往衣內又摸了摸,掏出一遝厚厚的、折疊起的紙。
鄭芷將紙鋪鋪平,手指摩挲著紙張的一角,遞給林白梧。
范潯為人虛偽、假清高,他凡用鄭家的銀子,從不說“要”,大張旗鼓的打著字據、信誓旦旦說“借”、“日後必還”。
而今攢了這麽多,足足一遝子。
鄭芷顫抖著道:“我阿娘誠心實意、掏心掏肺的待他,可他卻血蛭似的吸著我家,眼下瞧著我家無用了,又毫不留情的一腳踹開。我隻想當面問問他,可還有良心!”
林白梧心底已然火起一片,可倒底還留一絲理智:“芷哥兒,我知道你生氣,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哥兒,這般去找他,得被人如何說三道四!”
鄭芷知道,所以他才沒同林白梧說,自己個兒往鎮子上去。
“我被退婚的事兒全村子都知道了,我倒也不怕了,大不了,真像阿娘說的,去深山老林裡過活。”他紅著眼、苦澀的笑笑,“白梧哥,你不一樣,哥夫對你好,你別淌這趟渾水了。”
林白梧一愣,想起方才見到鄭芷時候,他對自己那麽避如蛇蠍,原是怕連累了他。
他心裡暖乎乎的發起燙,緊緊抓住鄭芷的手:“你可都想好了?若去了,怕是真要……”
“想好了,眼下已經是最壞的局面了,我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林白梧咬緊唇,沉默的看著鄭芷,眼前這個稚嫩、單純的少年,仿如一霎間長大了。
他抬手拉動韁繩,老牛俯下頭,哞哞聲裡抬蹄前行。
鄭芷詫異的看向林白梧:“白梧哥,你這是幹啥?”
林白梧看向他:“你去鎮子,我如何能不陪著。你放心,我都成親了,也不怕。”
車輪滾在路面嘎吱嘎吱的響,鄭芷抬手擦了擦眼角,可眼淚卻越擦越多,流了滿臉,他嗚嗚咽咽的伸手去抱林白梧,林白梧忙拍他:“看路看路,牛車都要翻了。”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兩小哥兒駕車緩行,在無人在意的路旁樹梢,一隻金色小猴子“吱吱唧唧”焦急的亂叫,它扒著樹枝遠遠眺望,小爪爪撓了撓耳邊,躍下樹乾、匆匆跑進了峪途山林子。
一直到未時,兩小哥兒才到鎮子口。
鄭芷雖然會駕車,可到底不熟練,好在家裡的老牛養了數年,這條村子到鎮上的路已走過千百遍,才不至於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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