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走回太子帳時,雪下得很大,鵝毛似的漫天浮白,辛鈐讓金戈送他回來,大塊頭為他撐了一把結實寬闊的油紙傘,保證沒有絲毫雪花侵染。
但寒風嗚咽,呼嘯著席卷,透過大氅刺痛著原本已經麻木的膝蓋,水漬結冰,凍得生疼。
只是……燕澤玉沒想到辛鈐注意到了,還拿了玉脂膏來。
頭頂傳來輕柔的擦拭,不似先前的粗魯。
燕澤玉怔怔仰頭。
辛鈐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他身後去了,正輕輕給他擦頭髮。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陰影,燕澤玉恰好被籠罩其中。
辛鈐真的很高,側身坐在軟榻的少年隻到男人腰際,稍稍仰頭就會仰進男人懷裡,像是枕靠在對方身上似的。
辛鈐也看他,眉眼垂著,大抵是燭光太暖,男人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竟有些柔和的意味。
那雙淡薄的唇輕啟,“愣著幹嘛?膝蓋不疼了?”說罷,手上動作繼續。
發絲與綢巾相互摩擦的細微聲響傳到少年耳中,沙沙的。
燕澤玉後知後覺——
原來辛鈐也會這麽輕柔地給人擦頭髮,妥帖安恰,無風也無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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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杖責二十(加更)
蘇舞姬如今風頭無兩,可汗連著三日宿在王帳中寵幸美嬌娘,就連青天白日也能聽見帳房裡傳來宣。淫之音。
直到年獵推遲的第四日傍晚,可汗才從美人床榻下來。
奇怪的是,接連三四日的荒淫生活,卻不見男人疲勞,反倒是紅光滿面,精氣神極佳。
“年獵之事有所疏忽,寡人甚遺,廣發請柬,陳寡人之言,後日乃黃道吉日,複新隆重舉行年獵!”
床榻之事格外順心,可汗頗有種大展雄風後的意氣風發,揮揮手,便賜了蘇舞姬貴妾的身份,另加帳房三頂,一大堆賞賜如流水般被送進新賜下的帳房中。
葛望看著可汗比以往都精氣神高的模樣,貼身服侍可汗多年他也納了悶,但畢竟是這種事情,他也不敢詢問建言。
一日後,年獵雖遲但到。
此次年獵舉辦的格外宏大,不僅有王親貴族,戰功武將,就連一些不太擅長騎射的高官顯貴也在參與之列。
辛鈐原不想帶燕澤玉去。
這種場合,拜見行禮無法避免,嬌生慣養的小東西不免要受一番磋磨。但耐不住燕澤玉主動提起,男人猶豫一瞬,還是同意了。
年獵當天是近日來難得的好天氣,雪雨驟停,暖日當空。火紅旌旗排排列列隨風搖曳,連成一片,氣勢浩蕩。
年獵分為上下兩場,上半場至晌午截止,下半場則由午膳後起始截止到日落前。
參與年獵的大多是男子,除去幾位草原長大的公主,坐於馬背之上幾乎看不到女子身影。
侍妾女眷被安排在圍獵場外的矮桌旁,燕澤玉並不在列,辛鈐似乎有意帶他一起去狩獵領著燕澤玉一路走到馬廄外,撫了撫汗血寶馬的馬鬃,示意小家夥踩著馬鐙上去。
燕澤玉扶著男人的手臂,略顯遲疑道:“這不是你的……呃……曦曦嗎?”
辛鈐不置可否,面色如常,繼而揚了揚下巴,示意少年快上馬。
周圍若有似無的視線掃視過來,仿佛帶著股看笑話的狎昵。
燕澤玉望了望男人毫無波瀾的俊臉,卻如何也平複不了心情,扣扣手指,結巴道:“那、你……你騎哪匹馬?”
“你說呢?”辛鈐斜眼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個小傻子。
周圍都是已經整裝待發的騎裝男子,高頭大馬,一兩個不拘小節的武將沒掩飾笑聲,燕澤玉偷偷環視掃了周圍眾人一眼。
沒有誰是共乘一匹馬去狩獵的。
燕澤玉沉疑片刻,內心仿佛天人交戰似的,他的確像體驗下圍獵的感覺,但……共乘一匹馬,未免太……
“呃……你去吧,我騎射也不太精通。”少年最後還是拒絕了,擔心辛鈐不愉,結結巴巴補了句,“我、我在這兒等你回來。”
辛鈐撩起眼皮定定看了燕澤玉一眼,喉嚨裡似乎壓著一聲輕哼,但也沒多說什麽。跨步翻身上馬,甚至連馬鐙都不用踩,衣玦翻飛,在少年身側卷起一陣涼風。
燕澤玉愣神著微微退後半步,仰頭抬眼注視著馬背上的辛鈐。
玄黑騎裝勾勒出男人寬肩窄腰的完美身形,雙腿夾於馬腹,隱約顯露出的肌肉線條流暢而利落。身後金烏弓箭折射陽光,熠熠生輝。
端得是俊明落拓、朗目星眉的英氣兒郎。
等所有參與圍獵者準備齊全後,可汗領頭在最前,大手一揮,緊接著,紅漆白面的大鼓被鼓夫奮力敲響,磅礴厚重的鼓聲傳得遼遠。
駿馬揚蹄嘶鳴,繼而鞭聲齊響,鐵蹄踩踏前行,濺起無數積雪。
無數模糊不清的面孔中,唯有辛鈐獨樹一幟,清晰地映在燕澤玉眼中。
像水墨暈染的畫卷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前方是樹木叢生的針葉林,辛鈐的身影隱沒其間之前,忽而側目。
明明隔著那麽遙遠的距離,可燕澤玉總有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辛鈐在看他。
或許是辛鈐太引人注目,稍微偏頭也十分明顯,身邊傳來些皇族妾侍女眷的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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