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好像往這邊望了一眼吧?”
“太子殿下在看誰啊?”
“我覺得……是這位吧?”
後半句聲音逐漸小下去,但仍舊被燕澤玉聽到了,女子們的視線如芒在背,想忽視都不能。
少年控制不住地耳根隱約泛起紅暈,通紅的耳廓被瞧見後,私語之聲更甚了。
但也有陰陽怪氣的。
比如六皇子的身邊納的妾婢,年紀不大,嘴巴卻很毒辣。旁邊的女眷們一時間也噤聲閉唇,大抵是被勾起了心裡的妒忌,後來竟也起聲附和。
辛鈐吩咐了特意留在少年身邊的金戈已經氣急,擼起袖子皺著眉上前阻攔,卻沒什麽成效。這些貴族女子可不怕一個兩個沒有身份的奴隸,反倒被激得氣勢更勝。
眾口鑠金,越說越離譜。
燕澤玉一直沉默,甚至召回了臉紅脖子粗的金戈,輕聲道了句‘無妨’,眼神淡淡地垂眸望著矮桌上擺盤精美的瓜果點心。
耳邊女子輕慢的話語無非是些用他的小倌身份作筏子的言語侮辱,燕澤玉本想當做耳旁風,吹過就就過了,卻驟然聽到‘沒爹沒娘的野雜種’。
少女的音調頗有起伏,端得是嬌俏欲滴,黃鶯婉轉。
可落到燕澤玉耳中,簡直像把尖銳的刀匕,輕易洞穿那些他好不容易縫合起來的傷口,猩紅帶著肌理的血肉被生生撕開,汩汩鮮血。
少年先是愣了半晌,遲緩而來的怒火卻一點不柔和,衝撞地腦袋陣陣發暈,燕澤玉衣袖下手指捏得愈發緊,不算尖銳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軟肉,傳來沉鈍的刺痛。
女子瞧見少年緊繃的下顎,冷哼著,像是終於找到敵人弱點似的,越發尖酸刻薄。
“野雜種……啊!你幹嘛……!”女子脫口而出的話並未能說完,便急匆匆止住了。
場面忽然混亂起來,周圍在場的貴婦女眷們紛紛亂作一團,尖叫聲和華貴的頭飾首飾混合在一起,好不凌亂。
一炷香後。
捂著胸口直喘氣的嬌俏少女趴伏在下首,跪拜結束後輕輕倚靠在奴仆懷裡,眼含淚花,可憐巴巴望著坐於上首的閼氏。
閼氏大抵是心疼,很快叫了起。
女子以手帕掩面,沾了沾眼角,繼而道:“妾說的都是事實,可誰知道,不知哪句話衝撞到玉公子,他竟然,他竟然!嗚嗚嗚……”
反觀被指著控訴的燕澤玉只是靜靜跪在一邊,膝蓋雖彎折,脊梁卻挺得筆直。
少年精致的側臉被女人尖銳的指甲劃了一道紅痕,還滴著血,殷紅的鮮血順著側臉蜿蜒而下,襯得少年全無表情的臉更加冷凝陰翳,傲氣無比。
閼氏很不喜歡燕澤玉這幅目無尊上的神色,或許也有些若有似無的妒忌,妒忌他在年宴上分走了可汗的目光。
唯一的顧慮便是太子,但太子還在林中圍獵,最早也要晌午十分才會歸來。
這天高地遠,她堂堂可汗閼氏,罰一個亡國俘虜,只要太子有些腦子,也不敢跟她嗆聲。
腦海中千回百轉後,威嚴渾厚的女聲落下:“你還可有什麽辯駁的?你是什麽身份?冒犯六皇子的夫人的重罪你可擔得起?!”
燕澤玉撩起眼皮,不輕不重的瞥了眼頭戴金玉珠翠的華貴女人,冷靜的眼底似乎隱藏著呼之欲出的刀劍。
明明是居高臨下的角度,卻無端端讓閼氏膽寒,多難身居上位的她竟有些接不住這一眼。
或許是莫名的恐懼,話不經腦,閼氏狠狠拍了拍身下的金椅。
“來人!拖下去杖責二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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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快回來!
第33章 拔舌卸臂
在聽見所謂‘杖責二十’後,燕澤玉的內心反倒很平靜,像無風無波的寒潭。
但金戈此刻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咚咚咚磕頭,“閼氏明鑒!明明是六夫人出言不遜在先,而且我家玉公子的臉也被劃傷了!如何能輕率定罪一方?!”
金戈話音剛落,旁邊一會兒捂臉一會兒捂胸口的女子便迫不及待哭訴起來:“妾身不過說了幾句芙蓉閣服侍人的玩意兒都是無父無母,沒人教養的。也沒有說是玉公子啊!如何要怪到妾身頭上來!妾身平白無故受這一驚,嗚嗚嗚,閼氏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閼氏讓下人給六夫人賜了坐,轉眼輕蔑睥睨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奴仆,她認出了這是太子身邊看重的親信,心中顧慮稍長一分,但面上仍舊威嚴凜然。
“你又是什麽身份?有臉在我面前指摘?”
閼氏一意孤行地命人將跪在雪地裡也不肯彎折脊梁的少年摁在了杖責特質的長凳上,似乎只有見這人折斷傲骨才心情舒暢些。
燕澤玉的臉頰磕在長凳粗糙的凳面上,剛有凝血跡象的傷口再次開裂,湧出汩汩鮮血,殷紅的血珠滴落到身下的雪地中,將純白染紅。
他還從來沒受過杖責呢,也不知是何滋味——想必是不太好受的。
怒火中燒時自己做了什麽,他其實已記不太清了。等到熱血漸涼後,理智重回大腦,他也知道自己太過衝動。
但他一點不後悔。
若是能夠重來,他還是會將那一巴掌狠狠甩在那人臉上。不計代價。
閼氏和六皇子的人恨他入骨,趁著辛鈐這個大靠山不在,定會狠狠讓他吃下這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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