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沒作聲,大狗子替我道:“我打小是玉哥兒帶大的,玉哥兒當年撿到我時是九歲,如今我都八歲了,你猜玉哥兒多大了?”
少年皺著眉頭算了算,幾分惋惜道:“還真比我大啊。”
“虛長了你幾歲。”我點頭應下來。
“那你叫什麽?我怎麽稱呼你?”少年問。
“我叫……”話到嘴邊打了個絆,我稍一猶豫才道:“我叫柳存書,孩子們都喊我玉哥兒,你撿個順口叫就行。”
“柳存書?”少年明顯一愣,片刻後眼角又彎了下來,“小個一歲兩歲算不了什麽,有這些小輩們在這兒,咱倆就算平輩了,你叫我阿恆,我叫你玉哥兒,好不好?”
這少年足足比我高出半個頭,真讓他喊聲“哥哥”我還真不見得敢接,笑笑:“隨你吧。”
“那玉哥兒,”阿恆看著我手裡的褐色小包,“這是什麽啊?”
我低著頭道:“馬糞包。”
阿恆的手明顯抽了抽,方才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這不就漏了餡。
還好我早有準備,及時給他按住了,“別動。”
“馬糞啊……”阿恆手上青筋都起來了,“要不還是算了吧,不用管它也能好。”
幾個小家夥早就笑的前俯後仰了。
“馬糞包不是真馬糞,它是種蘑菇。”
“玉哥兒從山裡面采的,能止血的。”
“阿恆哥哥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下次再跟你比試我就抓一把馬糞,是不是就能打過你了?”
我低著頭也跟著笑了笑,再抬起頭來又換了一副嚴厲的表情,“還有臉笑,背著我跟人出去打架的事我還沒跟你們算呢,都出去靠牆根站著,今天中午不許吃飯。”
“啊?”幾個孩子齊齊露出不情願的神情。
我眯了眯眼:“還愣著幹嘛?”
三個小東西互相看了看,排著隊出去了。
我給阿恆上好了藥,找了根乾淨的布條纏了兩圈,最後從桌子上拿了個小瓶,把馬糞包裡把剩下的藥粉倒了進去。
阿恆看著我道:“你別怪他們,那天是我看見他們被另外幾個大孩子欺負,才主動提出要教他們一點功夫防身的。”
“我不是怪他們跟你學功夫,當然更不怪你,”我把小瓶遞給阿恆,“你幫我放到你身後那個櫃子裡吧。”
阿恆接過來幾步走到櫃子前,打開櫃門才發現裡面都是這種大大小小的瓶子,找了個位置問道:“放這兒行嗎?”
“嗯,”我點點頭,繼續之前的話題道,“我生氣的是他們在外頭遇上什麽事都瞞著我,挨了打不跟我說,吃了虧也不跟我說,他們得虧在外頭遇上的是你,萬一遇上了什麽壞人呢,被人拐跑了也沒人知道。”
我這地方實在有限,藥已經上好了,阿恆再回來坐下難免就顯得有些過分親近,索性就靠著窗台站著,對我道:“那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跟他們計較了,行嗎?他們仨其實挺聰明的,還不至於那麽輕易就被人騙了。”
“小懲大誡,”我抬頭看過去,只見半寸春光從阿恆身後灑落進室內,更映的這人青絹如瀑,眉目含情,不由也笑了,“不過阿恆哥哥面子那麽大,還是要給的,中午那頓飯就免了吧。”
“那我就代他們多謝阿玉哥哥了。”
我們倆對著笑了一會兒,一時無言,齊齊偏頭去看院子裡的春色,卻先是注意到了三個小崽子在那兒偷奸耍滑,不好好站著,反倒是蹲在牆角下拾起果子來了。
這三個是越來越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了,我剛要凝眉呵斥,卻聽阿恆突然道:“你這兒真的挺好的。”
“哪兒好?”我舒展開剛剛皺起來的眉頭,“你是說這破房子還是破院子?”
“都好。”
看他那副認真的樣子倒真不似在開玩笑。
“那三棵都是什麽樹?”阿恆指著院子外頭三棵開得姹紫嫣紅的樹問我。
我跟著挪到窗邊,往窗台上一趴,一一指給他看,“最東邊那棵開白花的是杏樹,當年我撿到大狗子的時候栽下的。再往這邊這棵是棵李子樹,撿到二狗子的時候栽的。最後那棵是棵桃樹……”
“撿到小鶯兒的時候栽的。”阿恆替我說了。
“嗯。”我點點頭,看著一樹灼灼其華的桃花,笑了笑,“樹下埋了一壇女兒紅,等到時候把人嫁出去了,我就把它挖出來喝了。”
第7章 酤酒留君宿
眼瞅著到了飯點兒,小鶯兒給人把腕子咬成這樣,我也不好不留人吃頓飯,阿恆禮數周全地推拒了一番,到底是恭敬不如從命。
既然要留人吃飯,就不能再由著二狗子隨便糊弄了事了,我決定親自下廚,也當是替小鶯兒賠禮道歉了。
剛出房門,三個小家夥看見我急忙站了起來,幾塊圓潤的小石子叮當落地,直接把偷懶的罪證承到了我面前。
我眯了眯眼,壓下心中那口氣,當著外人的面,我大人大量,不跟他們計較。
“你們阿恆哥哥要留下來吃飯……”我話一出口三個小家夥立馬來了精神,大狗子一蹦三尺高,小鶯兒眼瞅著又要往我身上撲,我急忙後退一步,卻不巧撞上了什麽東西。
略一偏頭,只見阿恆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房裡出來了,我一退剛好撞到他身前。乍暖還寒時候這人隻穿了一件單衣,一貼上來立時就感受到身體上散發的蓬勃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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