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你們這是?”
回我的是另一個衙差,這人看著就不像個好相與的,高高瘦瘦板著張臉,公事公辦道:“官府巡查戶籍,你姓甚名誰?年幾許?家裡有幾口人?”
我心裡緊了緊,低著頭小心回道:“小人柳存書,年十七,家裡總共四口人。”
那個高個子衙差在戶籍冊上勾下了“柳存殊”三個字。
如今大周國力鼎盛,戶籍制度嚴格,縣令負責對自己轄區內的百姓造籍登記,每隔三年還要核實修訂,所以要想在一個地方長久待下去,沒有戶籍是萬萬不能的。
當初我剛來到這裡時手頭還有幾個錢,買通了登記戶籍的一個老書吏,這才有了戶籍,只是沒敢用真名,偷換了一個字改做“柳存殊”。
“我認得他,他跟我是柳鋪老鄉,家裡還有三個不滿十歲的弟弟妹妹,”先前那個衙差對著那個高個兒衙差擺了擺手,又衝我笑了笑,“是吧?”
“……是。”
“誰問你了,你別打岔,”高個兒衙差不耐煩地繼續翻著手裡頭的戶籍冊子,接著問我:“我看這上頭記載,你祖籍並非這裡啊,是在延合七年才到的柳鋪?”
“是,”我拱手回道,“那年家中突逢變故,就剩我一個人了,我來此投奔親戚,不曾想親戚也已經離開故籍,我走投無路之下就在這兒落戶下來了。”
“方便問一下你家裡是什麽變故嗎?”
我輕輕抿了抿唇,這人問得這般詳細不會是已經對我起疑了吧?正在猶豫怎麽作答,先前那個衙差卻開口了,“你這人有沒有點同理心啊,人家都說了突逢變故了你還追著問,豈不是又勾起人家的傷心事了。”
高個子衙差忿忿咬牙:“滕子珺你這是妨礙公務!”
“你的公務是打聽人家的私事嗎?”那個叫滕子珺的衙差不鹹不淡白了他一眼,又衝我笑道:“我們就是過來核實一下戶籍,順帶看看你家裡有沒有符合條件入伍的人。你既然還有三個不足十歲的弟妹,那自然不在我們的征招之列。”
我衝人拱拱手,“多謝官爺。”
“今日怎麽沒見你那個表姑母家的弟弟?”
高個子衙差沒好氣道:“他不是說自己沒親戚了嗎?”
滕子珺不為所動接著道:“你那個弟弟功夫倒是不錯,改天我還想過來再找他切磋切磋呢,今日不湊巧,看著像是要下雪了,我就不叨擾了。”
眼看著兩人要走,我竟一時衝動跟了幾步:“勞煩官爺,我想再打聽一下,這次征兵是為什麽?邊關有動蕩嗎?被征去的人真會上戰場殺敵嗎?”
“擔心你那個弟弟吧?”滕子珺回頭笑道。
我猶豫一番,點了點頭。
我一邊希望阿恆能建功立業得償所願,一邊又擔心他的安危,私心裡希望他能無病無災平安順遂。自打聽到朝廷要征兵的消息心裡我就一直揪著一股勁兒,但現在也沒能順過來。
“不過這些事我也說不好,咱們能乾的也就是祈求咱們大周邊境安穩,國運昌隆,別的咱們就管不了了。”
我輕輕垂下眸光:“我知道了,多謝官爺。”
滕子珺剛要走,忽然又想起什麽來,上前拉起我的手塞了點東西進來,“這個給你。”
等人走了我才攤開掌心,只見裡頭是一小塊碎銀子。
作者有話說:
不是什麽炮灰攻,不要多想
第80章 紅泥小火爐
第一片六瓣雪花從天上落下來,剛好落到我鼻頭上,我抬頭摸了摸,有點冰涼,已經化成水了。阿恆扛著斧頭從後院出來,湊過來問道:“你在這兒幹嘛?有誰來了?”
我掂了掂手裡頭的銀子,這會兒兩個人的身影已經沒在風雪裡了,回頭衝人一笑,“來還錢的。”
阿恆倒也沒起疑心,衝我伸手,“下雪了,進屋吧。”
“嗯。”我點點頭,與人一道回屋裡去了。
天色濃稠得恍若膠著不開的濃墨,陰雲湧動著壓下來,這雪一看就得下挺長時間的。
大狗子和小鶯兒跟著馬車去接二狗子了,家裡就剩了我跟阿恆兩個。房裡冷得坐不住人,火盆子肯定是少不了了,我索性在敞屋裡又支了口鍋,把之前從山上采的紅果找出來洗淨了,把核剔除之後加了蜂蜜在鍋裡慢慢煮著。
我跟阿恆一人搬張小板凳坐到鍋旁,一來為了烤火,二來為了喝湯。
紅果煮過以後果肉開裂融化在湯裡,經蜂蜜中和掉大部分酸味後,再入口時果肉軟軟糯糯,湯汁酸甜可口,喝的差不多了再續水,可以喝一下午。
一門之隔,門外寒風肆虐,大雪如鵝毛紛紛揚揚,很快蓋過了光禿禿的地面。房裡卻是一派溫暖祥和,火炭烤在身上暖烘烘的,就是有點嗆……這炭是夏天的時候自己燒的,挺耐久的,就是煙有點大。
阿恆一邊把手湊近火盆子取暖,一邊道:“我怎麽覺得自己身上一股味。”
我湊近聞了聞,大概是房裡長時間不透氣,阿恆身上確實一股子煙熏臘肉味。我咽了口唾沫,雖然有點不厚道,但真挺香的,我竟然有點餓了。
“你身上呢?”
阿恆也要上來聞我,被我趕緊躲開了,“我身上沒有。”
阿恆手上一頓,片刻之後笑了,“大家都是一起熏的,你怎麽可能沒有,過來給我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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