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什麽爺,這麽見外,”凌崖子揣著手拿肩膀頭杵我,“貧道道號凌崖子,你忘了嗎?”
“那倒是沒忘。”我笑著道。
“皇上今天心情怎麽樣?”凌崖子問。
“還好,”凌崖子一湊過來我就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餿飯混夾著梅乾菜的味道,皺皺眉道:“你真打算穿著一身面聖啊?”
“我不穿這一身皇上不知道我修行辛苦呀,”凌崖子賤兮兮衝我一笑,“盤了一整年才盤出這個水頭,不穿給他老人家看看多不好意思,哎——”
話音未落凌崖子就飛出去了,正撲在殿前的石階上,人還沒爬起來話已經出口了:“師兄!師兄我錯了!”
從後頭又上來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只不過跟凌崖子不同,這人一身深藍道袍翩然出塵,眉目如畫,青絲如瀑,還未及身側就能聞到一股空谷幽蘭香。
這謫仙般的人物輕啟朱唇:“滾去換衣裳。”
“哎,好來。”凌崖子立時爬起來就滾。
恰在此時,進去通傳的小太監也出來了:“王爺!王爺皇上讓您進去呢!”
凌崖子邊跑邊道:“換了衣裳再來!”
又回頭朝著我擠眉弄眼:“小玉哥兒,等回頭我找你喝酒啊!”
我隻察覺一道冷冰冰的視線從我身旁射了出去,凌崖子立即改了口:“喝茶……等我找你喝茶……”
還沒等我應聲,人就已經跑沒影了。
第187章 李禕
凌崖子跑了,小太監在寒風中凌亂了。
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去追凌崖子還是該回去稟告皇上。
我記得當初凌崖子在我家借宿時那些張口閉口的規矩就是他師兄給他立的,如今看來凌崖子怕他師兄當真是怕到了骨子裡——比對當今聖上還要畏懼三分。
我跟這位師兄道長在台階下僵立了片刻,我開口問道:“咱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道長衝我輕點了下頭:“在鬼市。”
果然如此!
前一陣子我跟阿恆第二次進鬼市時跟我們同行的那個道人果然就是他,我急忙追問:“你那天跟著他們一道走了,後來可看到什麽了?”
道長還沒說話,徐明就從殿裡出來了,衝這邊躬了躬身:“凌道長,陛下有請。”
這位凌道長衝著我微一頷首,便目不斜視跟著徐明進去了。
我心裡疑竇更甚,當初我押運糧草的時候就有人提醒我們中間有內鬼,後來我們一路查到鬼市,又恰好遇上了一道而來的凌道長。這位凌道長明顯是追著陳楚山在查,他是凌崖子的師兄,而凌崖子又是皇上的五皇弟……難不成皇上早就知道陳楚山的存在,才讓這位凌道長暗中幫他調查?
再結合我第一次在鬼市遇見凌崖子的時候,如果我上面的猜測都沒錯的話,那皇上早在四年前就在查跟陳楚山有關的事情了。
我回頭看了看身後殿門緊閉的紫宸殿,越發覺得裡面的人深不可測了。
凌崖子說要找我喝酒不是客套話,當天晚上就找上門來了。只不過這人沒帶酒也沒帶菜,是空著手來的……
這哪裡是找我喝酒,分明是蹭飯來了。
我看著他這一身裝束,那件反著光的道袍已經換下來了,應該也洗過澡了,但身上的卻不是什麽錦衣華服,而是另一件洗得發白的道袍,頭髮用根樹杈松散別著,就這麽一看……還是個窮道士。
“這個時辰,”我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天色,“東西市的酒館都要打烊了,這裡的話……”
我回頭看了看門口,“我得跟老相爺打個招呼。”
“打什麽招呼,”凌崖子擺擺手,四下看了圈,最後目光對準了牆角堆起來的柴火垛:“我看那兒就挺好。”
回你的望仙台待著不好嗎……
最後我想了想,從家裡捎上兩壇酒,領著凌崖子去了永平坊的宅子。
這個時辰說早不早說晚也不算晚,我隔著門板縫往裡瞧,二狗子房裡的燈還亮著,應該還在讀書,但張伯屋裡已經黑了。我剛輕輕敲了一下門屋裡就有人出來了,二狗子輕手輕腳上前給我們開的門,看著我笑道:“玉哥兒,你怎麽來了?”
再一看我身邊的人,驚喜道:“你是……凌崖子道長?!”
凌崖子端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點頭笑道:“好久不見,你是那個……二傻子小友吧?”
二狗子:“……”
我輕咳了一聲,糾正道:“二狗子。”
凌崖子從善如流地換了稱呼:“幾年不見,二狗子小友長高了不少,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先進來吧。”二狗子側了側身,讓我倆進了宅子。
張伯住在西廂,我們陸續經過沒驚動他,進了堂屋我才發現屋裡其實並不暖和,一張嘴就能呵出白氣來。我掀開爐子看了眼,幾塊木炭早都發了白,看上去就快滅了。
我皺了皺眉:“怎麽不添炭?這麽冷你能坐得住?”
二狗子忙往爐子裡添了幾塊炭,又提來個小銅壺支上要給我們燒水,邊忙邊道:“我是故意沒添的,太暖和了容易犯困。你們是要溫酒嗎?家裡沒有酒壺,用碗行不行?”
我把他手裡的火釺子接過來,“我們自己來,你去忙你的吧。”
二狗子看了看我,笑著道:“好。”
“以後把爐子燒旺些,餓了就吃,困了就睡,別學那些頭懸梁錐刺股的歪門邪道,腦子都不清楚了還讀哪門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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