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碗裡漾著的黑色汁液就一陣難受,扭了扭身子,“你先把藥放下吧,還有……你能不能也先出去下。”
阿恆抬眸掃了我一眼,冷笑道:“怎麽?現在連看我一眼都覺得難受了?”
“不是……”我咬咬牙,隻好如實道:“你先出去……我想小解。”
阿恆愣了愣,隨之把碗放下,從善如流地從床底下掏出一個夜壺來,面不改色地幫我褪了褲子,把壺口對準了:“尿吧。”
“……”我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耳朵一紅,趕緊去接那物件兒,“我自己來。”
阿恆紋絲不動,“讓你尿就尿,那麽多廢話。”
我當真快被逼哭了,“你在這兒我撒不出。”
“又不是沒見過,”阿恆睨了我一眼,隨後小聲對著那裡吹了一聲口哨。
我小腹一緊,到底是沒撐過去。
淅淅瀝瀝的水聲好半晌才停,我這張臉只怕都不是自己的了。這幾天裡除了喝藥就是喝藥,滿滿一肚子的水在老師來的時候就已經憋著了,這會兒總算是一瀉而下,光聽動靜就知道數量可觀。
“完了?”聽見動靜停了阿恆還不忘問一句。
我小聲“嗯”了一聲,拉過被子蓋住了頭頂。
阿恆出門把夜壺倒了,又回來幫我整理好衣裳,最後打來熱水替我擦了脖子和臉,這才安頓下來,貼著我坐下。片刻後又把我從被窩裡撈出來,把被角都掖好了。
“這事是我考慮不周,我以後知道了。”
我還能怎麽辦?
只能腆著一張老臉裝睡。
過了一會兒,阿恆又小聲開了口,“你還要不要……”
我立馬就猜出了他要說什麽,猛地睜開眼:“不需要!”
“……哦。”阿恆默默把屎盆子放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這是有味道的一章……
第123章 銀槍亮雪穹
臘月二十三,從昨天晚上開始外頭的北風便呼號不休,到了早晨更是下起了雪來,早起的衙差拿著掃把刷刷地清掃路面,聲音由近及遠,漸漸淡出了這處院落。
阿恆早上看著我吃完了藥便不知道去哪兒了,直到早飯的時辰也沒回來,我心中有疑,正打算找誰問問,房門吱呀一聲輕響,探了個小腦袋進來。
小鶯兒用衣裳兜著什麽東西在門口張望,見我睜眼試探著問我:“玉哥兒,你無聊不?我來給你解悶好不好?”
房門一開,一股寒風撲面而來,我往被窩裡縮了縮,衝小鶯兒招招手,“快進來。”
小鶯兒一蹦一跳進了房裡,用背把兩扇門推上,一進來便道:“你這屋裡好暖和啊。”
阿恆見昨晚風急,不知道從哪兒又給我找了一個火盆子來,這麽一間小屋子兩個火盆燒著,恐怕是要比其他地方暖和一些。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那兩根釘子的緣故,我總覺得有股寒氣像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房裡再暖和,身上還是覺得冷。
小鶯兒在我床邊坐下來,把懷裡的東西往我床上一倒,是一小兜栗子,衝我一笑:“玉哥兒,我給你烤栗子吃好不好?”
我知道這小丫頭美其名曰給我烤栗子,實際上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笑笑:“烤吧。”
小鶯兒挑了幾顆飽滿的栗子扔進火盆子裡,拿火鉗子撥弄炭火蓋住,便蹲在火盆子旁一心一意等著。
我問她:“誰給你的栗子?”
“子珺哥哥,”小丫頭頭也沒抬便道,“我最近的吃的喝的都是子珺哥哥送的。”
“你房裡的炭火夠用嗎?不夠用再讓阿恆給你送些過去,睡覺的時候窗子記得留條縫換氣,別貪圖暖和不當回事,每年都有燒炭在房裡悶死的。”
“你說的這些我早就知道了,”小鶯兒突然回過頭來看著我,“玉哥兒,你有沒有覺得阿恆哥哥這次回來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我一愣,知道阿恆這次回來是有些冷落她了,安撫道:“阿恆哥哥只是這些天有些忙沒顧得上你,但他心裡是想著你的。”
“我不是說這個,玉哥兒你不會以為我在吃你的醋吧?”小丫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倒把我看得一陣心虛,“我當然知道不是怪阿恆哥哥不理我,雖然我吃著子珺哥哥給的栗子,可我心裡還是向著阿恆哥哥的,誰是自己人,我心裡還是有數的。”
小丫頭如今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看來滕子珺的栗子也沒能收買人心。搖頭笑了笑又問道:“那你說阿恆哥哥哪裡不一樣了?”
小丫頭抿著嘴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出來,但就是覺得不一樣了。以前的時候阿恆哥哥跟我們一起玩、一起睡,我覺得他也沒比我們大幾歲,可是這次他回來,我忽然覺得他好像比我們大了很多似的。”
我無奈笑道:“他本來就比你們大很多。”
小丫頭氣鼓鼓地一瞪眼:“這個‘們’裡也包括你!”
我愣了愣,卻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小丫頭說的不見得對,但這次阿恆回來身上有些東西是跟以前不一樣了。這些天來他一個人前前後後張羅這些事,鎮定自若,遊刃有余。至今我想起那個人頭落地的胖太監還是有些心悸,那時候阿恆手執一杆長槍,手起槍落,一條人命就葬送在手中,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不知道他這些年在漠北究竟經歷了什麽,但心是不會一夜之間變硬的,必定是一遍遍受傷,再愈合,磨出繭子來,才成就了最後的無堅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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