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都不打我!你憑什麽打我!”
“憑你小叔是我夫君,就算是分家了,我教訓你也有理!”姚灼狠狠瞪了嚴大澤一眼,又擎著樹枝抖了抖,那群跟班早就散到幾丈開外了,一個個捂著屁股雙眼驚恐,生怕這樹枝子下一刻就要抽到自己屁股上,豈不要開花了!
姚灼見狀,便彎腰朝地上那灰頭土臉的小哥兒伸出手,“還能起來嗎?”
那小哥兒方才被打得臉都要埋進土裡去,這會兒眨巴眨巴眼,才認出幫自己的人是誰。
他重重吸了吸鼻子,猶豫片刻,握住姚灼的手,借力爬了起來,懷裡僅剩的幾棵野菜也掉了一地。
一旁嚴大澤在哭爹喊娘的,姚灼全當聽不見,見東西掉了,他蹲下來幫忙,連帶旁邊一些還完好能吃的都撿起來,塞回那小哥兒的懷裡。
那幾棵野菜算算都不夠炒一盤的,而且要麽太老,要麽發苦。
姚灼看在心裡,對小哥兒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嚴之默剛欣賞完夫郎教訓熊孩子的英勇,又見他安撫了那小哥兒,且要往回走來,多少猜到了姚灼的意思。
便提起背簍,迎了上去。
他低聲道:“這哥兒你識得?”
原主隻知讀書,很少出門,他搜尋了一番記憶,沒有能對上號的孩子。
姚灼輕輕點頭,“認識的,他自幼生的瘦小,又是個哥兒,常被人欺負。”
他看向嚴之默道:“夫君,我想分些吃的給這孩子,他們家……不太好過。”
嚴之默支持道:“你想分什麽,直接拿就是,他家幾口人?”
“隻他和小爹兩口人。”姚灼解釋完,低頭看向背簍。
他欣慰夫君願意理解自己,便拿了後山采來的菌子、野果和毛栗子,一樣拿了一些過去。
“這些是我們方才去山上時采的,拿回去吃,”
小哥兒有一副倔強的眼神,聞言攥緊了拳頭。
“我……算我們家借你的,我會還的!”
幾個野果毛栗子,有什麽算得上借的?姚灼眉頭鎖著,嘴唇翕動幾下,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你……你小爹近來身體還好嗎?”
可那小哥兒卻什麽也不肯說了,只是用打滿補丁,短了半截的衣袖擦了擦眼睛,抱著懷裡的東西,拖著被打得不太利索的腿,很快就跑沒影了。
姚灼在原地立了半晌,發了會兒呆。
嚴之默循著那小哥兒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轉而扶住姚灼的手臂,順手撿起了那根樹枝拿在手裡。
“那孩子的小爹是村子裡哪家人?”
姚灼垂下眸子,“村裡都叫越哥兒的,姓薑,夫君可有印象?”
他淡淡苦笑,“說起來,從前這村子裡,我倆關系最好。”
什麽事加了個從前,便說明中間夾雜了叢生的變故,勢必早已物是人非,多有遺憾。
這段故事,知曉劇情的嚴之默也並不清楚,大約因為姚灼只是故事中的一個配角,他人生中的過客,更加沒什麽值得著墨的必要。
回去的路上,姚灼簡單講了他和越哥兒的故事。
越哥兒叫薑越,和姚灼年歲相仿,兩人自幼相識,關系親近。
然而總角之誼,也沒敵過人言可畏。
當年姚灼被誣害了姚清,他們在村長和全村人的見證下對峙,全村沒有一個人肯為姚灼說話。
那時薑越剛十五成年,早早結親,許的是同村獵戶趙二。
因為姚灼知曉那日趙二也上了山,自己記憶中還瞥見了對方的身影,便寄希望於趙二能給自己作證,可趙二卻矢口否認。
姚灼轉而求薑越,求這位發小勸勸他的夫君說句公道話,可薑越最後卻狠狠心,甩開了姚灼的手。
“那時我隻覺得天都塌了,我不知道為什麽,竟然連越哥兒都不肯幫我。直到後來趙二的老娘都被趙二失手打死,我才知道趙二不是個好東西,成日裡就知道喝酒、打人。越哥兒是被他打怕了,而且那時他已經懷了身孕,生怕這來之不易的孩子也被趙二打沒,怕一輩子徹底沒盼頭。”
“後來興許是惡人有惡報,趙二上山打獵遇上猛虎,連副全屍也沒落下,越哥兒生下遺腹子,卻也是個哥兒。家裡唯獨剩下一個老公公,侍候了沒兩年也蹬腿走了。趙家老大是個混不吝的,沒少對越哥兒動手動腳,越哥兒忍不了,便回了娘家。可嫁出去的哥兒哪裡還有家?下面的弟弟和弟媳婦都刻薄,嫌他是寡夫郎晦氣,還生了個哥兒賠錢貨,添了兩張吃飯的嘴,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忍到孩子勉強長大到會走路,越哥兒還是帶著孩子搬走了,現下住在村西頭的茅草屋裡。"
“遇到你之前,我的日子雖也不好過,但到底比他們孤兒寡夫強些。何況時間過得久了,我早已不恨他了。時常想去送點吃食柴火,幫他們一把,可越哥兒從不肯見我,也不收我給的東西,後來慢慢的我也就淡了那份心。”
說到這裡,家門口也在眼前了。
姚灼吐出一口濁氣,沒有一刻比此刻更加慶幸,有嚴之默陪在自己身邊。
嚴之默主動幫姚灼卸下背簍,安慰道:“可是阿灼,這件事裡從頭到尾你都沒有錯,恕我直言,錯的是他。只是你天性良善,即使被人辜負,也願意去理解對方的難處,甚至在對方落難時伸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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