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他抬頭望去,看到頭頂聚集的烏雲、看到雲層中閃爍的電光、看到天上隨時會降下的又一場雨。
雨水從天而落、浸潤大地,原是有了這天地,才有了這一場風雨。若是憎惡這風雨,又如此看到天地廣袤、無邊無際。
鍾越明白了,他舒了一口氣,任降落的雨水打濕衣襟:“多謝尊上解惑。”他接著道,“還有一事,勞煩尊上相助。”
。。
謝衍帶著鍾越的交代回了華陽門,對還在門中苦等的劍宗諸人傳話——“鍾宗主說自己道心不堅,想在塵世中再修行一番,諸位回吧。”
簡單說完,謝衍便將他們“請”出了山門。
韓雙好奇地想要打聽,但謝衍風風火火就趕回了自己山頭,著急回家看小龍去了。
然後就是宗門又有一大堆事務要處理,韓雙忙過一陣,也逐漸將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等再聽到劍宗的消息時,就是劍宗不知使了什麽方法,又將鍾越請了回去。
以往劍宗對鍾越旁邊的青蛟總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一次回去,倒沒聽說他們提驅逐青蛟的事了,紛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三月二十,宜訂盟、破土、祭祀。
劍宗重建登天梯,完工那日,就在登天梯下宴請仙門百家。
登天梯原本是劍宗的開宗祖師所留,一萬九千級靈力長階,每一節都刻著這位祖師爺的劍法感悟,一步一修行,一級一境界,若是走到盡頭,說不定也能跟當日的劍宗祖師一樣踏碎虛空而去。
只是二十多年前謝衍登門問罪,一點情面也不留,當著劍宗所有弟子的面生生踏碎了通天梯,等於是把劍宗的臉往泥地裡踩,劍宗的面子裡子掉了個乾淨,謝衍也由此成為劍宗上上下下數萬名弟子的頭號大敵。
伸向高空的長階無窮無盡,每一節階梯都晶瑩剔透,仿若水晶雕成。階梯上罡風猛烈、劍氣縱橫,哪怕是離得老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階梯上洶湧的靈流。
水晶般的階梯伸向高空,如一條水晶鑄就的長龍在昂首咆哮。
這是劍宗的道統,是劍宗的立派根基,也是拜入劍宗門下的每一位弟子所夢想的成神之路。
只是多年前,這條階梯被攔腰折斷,一半墜向了下方的山林。
那一場災難曾由數萬名劍宗弟子親眼目睹,他們先是聽到一聲聲震耳欲聾的轟鳴,整個天地都變成了一張巨鼓,被星辰凝成的鼓槌用力敲響。
他們呆在原地,以為是天地將崩、山陵湮滅,所有人的末日就要到來。
但是宗門的警戒聲響起,他們忍受著巨大的轟鳴聲趕到了通天梯處,看到了高處那個拾級而上的身影,如一尊恐怖的魔神,每踏出一步,就有碎裂的台階如雨落下。
劍宗的八方劍陣、兩位半步尊者、七位武主、一十九名護派長老、三萬六千多名弟子……全都阻擋不住剛剛邁入尊者境界的劍尊。
通天梯攔腰而斷,砸毀了劍宗的大半屋宇,劍尊飄然而去,摧毀通天梯對他來說就如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想起來了,就來找一下劍宗的麻煩。找完麻煩就從容離去,自始至終都沒有沒有看一眼底下的劍宗中人。
宴席上,韓雙正襟危坐,整個人幾乎僵成了一具人偶。
不僅是他,整個宴席上有數百號人,全都鴉雀無聲,原因就是坐在韓雙身旁的劍尊。
劍宗的人來給他們添茶,手一直在抖,茶水快要澆濕韓雙的衣襟。
而座位上的另一人——謝衍還無知無覺地一手托腮,渾似沒骨頭的懶散模樣,瞧著通天梯上的劍宗諸人道:“這梯子已經斷了,且不說能不能找到修築的材質,要將一位仙人留下的遺跡重新續上,上面的陣法、道韻還要一絲不差,這可不是件容易事。”
謝衍說得頭頭是道,渾然忘了自己就是毀壞通天梯的罪魁禍首。
他說的時候,底下眾人也紛紛豎起了耳朵,一個個想聽些什麽又不好太明目張膽,免得惹怒劍尊,他脾氣上來也去手拆自己的宗門……
韓雙臉皮始終修煉不到他師尊的境界,這一上午簡直是如坐針氈。
劍宗重築通天梯恨不得讓天下人都來瞧一瞧,只是華陽門……劍宗做不到一笑泯恩仇,當真沒心沒肺請劍尊前來觀禮,但也不能完全無視華陽門,就捏著鼻子邀請了韓雙前來。
只是謝衍給三個崽子看話本的事情被小龍發現,後就被攆出了屋門,謝衍無所事事下,聽說此事後,也來湊上了這個熱鬧。
謝衍沒有請柬,先是在山門處報上姓名,待弟子先行通傳。
韓雙眼睜睜看著那名通傳弟子的臉先是震驚,然後是煞白,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就飛奔而去,還差點在台階上絆了個跟頭。
不久後,劍宗中便響起了警示的鍾聲,從一個山頭到另一個山頭,沿途驚起的飛鳥無數。
劍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幾乎全過來了,分列在石階兩側,一個個虎目圓瞪拔劍在側,緊咬牙關道:“……請尊上安!”
謝衍隨意地揮手,示意自己一切安好,不用如此隆重。
鍾越親自為謝衍引路,謝衍走上劍宗山門的石階,每走一步,石階兩旁的劍宗中人眼角就抽動一分。
韓雙跟在他師尊身後,兩邊都是一張張恨不得生吃了他們的臉孔,韓雙就一路都專注地數著腳下的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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