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又爛醉如泥的回去,指不定被小龍怎麽教訓。
但受教訓的反正是他師尊,韓雙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思,閉著眼睛瞎扯:“沒見到您回去,季叔肯定都不會去睡的,天這麽晚,再看不到您,他該擔心了。”
醉了的謝衍低頭想了一下——“ 呵。”
韓雙看向他時,謝衍已經飛快收起了笑,擺出一副端正自持的模樣道:“既然他等我等得這麽著急,那我就不計較他凶我的事了!”
“是是是,師尊最寬宏大量。”
謝衍飛快地轉過身,大踏步往前走,“嘿嘿。”
“……師尊,是您在笑麽?”
“胡說!本尊才不會發出如此癡傻的笑聲。你敢誹謗本尊,本尊要罰你掃山門!”謝衍斷然否認。
“……行行行,您沒有笑,是我誹謗,行了吧?”韓雙放棄跟一個醉鬼爭論,推著他步伐不穩的師尊往上走,自從他進入凝神境後,往來都是禦空而行,也很久沒有爬過華陽門的重重山梯。
想不到今日竟和他師尊一起走了這一遭。
夜色寂靜,山梯旁開著一樹樹桃花,月色下如同一片粉色的煙霞。幾片花瓣被風吹著落到兩人腳邊,又被風吹著,往無邊的夜色中去。
韓雙忽然記起了許久之前的一個雨夜,他從山下除妖回來,走到半途時卻下起了一場大雨。他冒著大雨往山上跑,然後在雨中遇到了遙望遠處的師尊。
他在雨中向師尊問安,師尊也跟他寒暄了幾句,等韓雙離去時,師尊為他停下了漫天雨水。
無數水珠停在半空,被風吹走,又輕飄飄的被風吹來,始終沒有一滴落在韓雙身上。
韓雙在山梯上回頭看他師尊,看到他削瘦憔悴的身影。師尊還在望著雲霧籠罩的山谷,隻死死盯著那一處,眼神絕望又痛楚,像沉寂了多年的寒潭,映出了一條咆哮而出的毒龍。
韓雙在裡面看到了讓他渾身一顫的東西,他不敢細想,低頭快步離去。
後續得到師尊失憶的消息,韓雙既震驚,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念頭。
幸好過程雖有曲折,不論那些遺憾過往,師尊也算是得償所願。
走在韓雙面前的身影雖然搖搖晃晃,但白衣劍尊脊背挺直頂天立地,再也不會有無能為力的無奈,再也不會有沉重到能壓垮他、讓他瀕臨瘋狂的東西。
韓雙推著師尊慢慢往前走,心裡的往事慢慢往下,直至塵埃落定。
“師尊,您說師姐現在變這麽小,我出門喊她師姐也別扭……要不先讓我做師兄,她做我的小師妹,行不行?”
“你跟她商量去。”謝衍笑呵呵地說,“要我說,你連商量也不用商量,直接這麽喊也成,反正她也聽不懂。”
“那師姐恢復後不會一口把我吞了?”
“吞就吞。”謝衍還是笑呵呵,“大不了我讓她再吐出來,她要是不吐……乖徒兒,那師尊也沒轍了。”
韓雙語塞:“……那還是算了吧,師姐就師姐……往右走,要拐彎了……不過師尊,近日經常有弟子說後山處有龍吼聲,震得山石都要裂了,這……”
“小事,我們只是閑來無事切磋一下。”謝衍頓了頓,又十分矜持地補上一句,“再說,阿照從不對我下狠手。”
行吧行吧,韓雙隻當自己沒看過後山那打得天昏地暗的場景,雲層裡的真龍帶著萬千雷霆盤旋而下,看不出有絲毫的心慈手軟。
他師尊願意為愛盲目,他這個徒弟自然不會說什麽。
“師尊,現在一聽到龍吼聲,弟子們就會跑去後山押注,您的賠率是一賠三,季叔的賠率是一賠五,弟子為賭你贏,已經輸光了月錢。”
“哦……”
“師尊,我這麽相信你,但卻輸光了月錢……”韓雙酒氣也有點上頭,提到傷心事更是難過,恨不得仰天長嘯幾聲,發泄一下心中的苦悶,“我的月錢……我的月錢,我還想買從月閣新出的劍墜、攢了許久的錢……現在都輸光了,師尊,您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韓雙鬼哭狼嚎的,山梯也終於到了盡頭。山頂的屋子裡亮著幽幽的火光,裡面的人確實到現在也沒有安寢。
送回他師尊,韓雙就準備告辭了,臨別時,謝衍的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差點把韓雙按進面前的泥地裡去。
“告訴你一件事。”謝衍還是那副醉得迷迷糊糊的樣子,只是嘴角輕揚的笑怎麽看怎麽可惡,“這些賭局,其實是我在坐莊。你的錢,大半都是我贏的。”
韓雙悚然一驚,再抬眼去看他師尊時,酒就已經醒了大半。
“那些弟子們閑著無事不知道練劍,反而去窺探長者私事,還以此下注,損失點銀錢也是給他們點教訓。”謝衍道,雪亮的目光又轉向韓雙,“還有你,身為一宗之主,不身當表率,還跟他們混在一起……”
謝衍說這話時,也還是笑吟吟的,但韓雙已經被訓得面紅耳赤。
“師尊……”韓雙戰戰兢兢地道,“您這是醒著,還是醉著啊?”
“糊塗玩意,賭都賭不明白,真是丟你師尊我的人。”謝衍低聲道,話語鏗鏘有力,“我當然是醉著,醉得連路都走不了,你敢說個不字試試!”
……是了是了,劍尊少年時就能將整個華陽門鬧得雞飛狗跳,喝酒賭錢樣樣精通,氣得明光劍主恨不得夷平山腳處所有的酒樓賭坊,再打斷這小混蛋的兩條腿才好,怎麽會是這幾杯酒就能放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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