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時候她還是眾人眼中超凡脫俗的大家模范,晚上她就在山洞中,叮叮當當地捶打著自己的種種怨憎。
女修的品性愈發平和,名聲也從仙門傳到了民間。而在山洞中,飲恨劍也逐漸成型。
魔劍出爐的那一刻邪氣四散,引來了正好在周圍盤桓的修士,女修為了掩蓋事實真相,親自出手鎮壓魔劍。
但是飲恨劍就是她的心魔,任憑女修修為如何高深,她都無法戰勝自己的心魔,反倒暴露出魔劍和她的聯系。
女修無可奈何之下,用飲恨劍自盡而死,死前徹底封印了飲恨,她的血落在劍上,也就成了沈途額頭一塊鮮亮的紅斑。
沈途說,他生出靈識時,就是女修拔劍自盡的那一刻。他來到世上的第一眼,就是看到自己殺死了鑄造他的人。
女修死去,劍反倒生了魔靈,沈途因為女修壓抑心中的怨憎而生,有了靈識後他也抑製不住內心的狂躁嗜血,而且極度尖酸刻薄,除了何蠻,沒有任何人或任何獸能跟他相處三天時間以上。
何蠻凝視著沈途額頭上的紅斑,這麽多年來,這塊斑好像小了一點,也許總有一天,這塊斑會消失無影吧。
如果她能親眼看到就好了。
驅散又一撥想要飛過來的飛蟲後,何蠻輕輕地將沈途移到一邊,踏風飛過湖面,追著粼粼的波光而去。
“小沒良心的,你又要去哪?”沈途陰惻惻的聲音響在耳後,何蠻腦後一涼,連忙低頭,寒光湛湛的魔劍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飛過去。
魔劍又化作了沈途,他立在半空,雙手抱懷,也不說話,只是用一雙冷幽幽的眼睛看著何蠻。
何蠻心虛之下,自發的矮人一頭,但她在謝衍身邊久了,也學會了輸人不輸陣。沈途越是憤怒,她倒越是鎮定,木著一張臉道:“去追歲離。”
“你——”沈途氣極而笑,冷笑著道,“你去追貓妖,是嫌被打得不夠狠,還想再去討頓打麽?”
“我已經知曉她的本體,下次對上,定不會犯這次一樣的錯。”何蠻道,沈途氣得頭上都要冒火了,她還是一派鎮定。
“是嗎?你自己不知道回頭數數自己都栽了多少回了?若沒有我在,你恐怕早被人剝皮抽筋做成饕餮煲了,還能在這大言不慚?”
沈途說話越發不留情面,充分發揮自己的刻薄本質,“別以為你是凶獸就了不起,這麽多年被一個貓妖耍的團團轉,我看你不該是饕餮,而是耗子成精……”
“謝謝你。”
沈途差點被何蠻這聲不按常理出牌的道謝嗆到,只是何蠻說得認真,左看右看都不是在調侃。
“你謝我做什麽?謝我讓你看清了自己的本質?”
“謝謝你救了我那麽多次。我知道師尊讓你陪我下山是放心不下我,你救了我許多回,我應該好好謝謝你。”
沈途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咳咳……我才不是幫你,謝衍那偽君子……”
“你再敢這樣說我師尊,我就揍你。”何蠻面無表情道。
沈途黑著臉轉過頭來,“你這家夥是不是有什麽毛病?罵你可以,罵謝……衍就不行?”
何蠻認真想了想,道:“你也不能在我面前說季叔叔、師伯、我師弟的不是,其他人可以隨便你。”
“你——”沈途黑著臉,最後還是暴怒的吼了一聲,“算了!”
這聲“算了”一出口,沈途就呼了一口長氣,竭力克制自己的滿腔怒火。
“……我跟你一起去。”沈途說,他還是緊繃著嘴角,眼睛也不看何蠻,而是盯著腳下的湖水,“貓妖心眼那麽多,你在她手上,總是要吃虧。”
何蠻小聲地吼叫了一聲,被沈途瞪了一眼,“我說去就去,你這麽多廢話,小心我向謝衍告你的狀!”
何蠻不吭聲了,良久,才走上前,用爪子勾了勾沈途的衣角。
一個月後,南海,血肉模糊的凶獸從空中墜落時,一柄碎裂的長劍飛到她身側。
飲恨劍的劍身一寸一寸化為粉末,奄奄一息的凶獸在落海之前,用最後的氣力將長劍摟在懷中。
“小沒良心的……”沈途的聲音從劍中傳出來,同樣十分虛弱。
“我在……”何蠻說,接著,一獸一劍共同墜入海中,朝著黑暗深邃的海底墜落。
何蠻望著逐漸遠去模糊的廣闊天空,四周的海水同樣漆黑,但她很想跟沈途說,她不害怕。
。。。。。。
“逃吧,那些人輕而易舉就能覆滅紫陽府和天一閣,你一個小小的凝神境修士,又能做得了什麽?你們劍宗又不是什麽好地方,上上下下都是些資質平庸之輩,還平白招惹這麽大一個仇敵。你聽我的,還是早點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吧。”
一個聲音在屋子裡絮絮叨叨個不停,而被這個聲音絮叨的人坐在窗下,身姿挺拔,坐如青松,相貌俊雅不凡。
窗外只是深秋的景色,深秋葉落,幾片枯葉落到鍾越身上,他輕輕拂去後,將一片葉子夾在了自己正在看的書頁間。
絮叨的聲音停了一刻,不一會兒又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還在看書?現在是看書的時候嗎?你看看外面,那些家夥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到,你現在不跑,待會就想跑也跑不掉了!”
鍾越面上一片淡然,他望著窗外道:“外面秋色宜人,雲淡風輕,哪有什麽攻來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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