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司徒空歎了口氣,“要是刀魔在就好了。”
季寒如果還在世上,他頂多覺得劍尊壓迫感太強,但不去惹他還能相處得下去,但是現在……現在司徒空反正不想去到他眼前。
“刀魔的魂魄不在冥界,那他是尚在人世嗎?”
阮笛搖搖頭,“不知,劍尊之前一直在尋找刀魔的魂魄,你要想知道,上去問問不就得了。”
話題又回到了剛開始的地方。
司徒空猶豫地踏上一層台階,然後久久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司徒空久居毒人谷,雖然足不出谷,但對谷外發生的事一直很感興趣。每次有病人來求醫,他都是表面上神色淡淡,實則早早豎起兩隻耳朵。
第一次聽說謝衍這號人物,還是從一個被他打傷的魔修口中。
那時司徒空年紀也小,還能不顧及形象,磕著瓜子就著茶水聽這些傷患給自己講故事。
那名魔修提起謝衍,口氣忿忿不平,說他看似儒雅溫和,實則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
那名魔修入魔的執念是財,所以會乾些入室搶劫的勾當,偶爾興致來了,也會殺幾個人。
謝衍裝作是魔修接近了他,套出了他藏匿金銀財物的地方,拿了他的錢,又差點要了他的命。
總之,華陽門的謝衍是個混帳玩意兒,這是那名魔修涕泣連連下留下的一句總結。
之後又有一名女修來了毒人谷,她得的病很奇怪,不是外傷,不是內疾,而是相思。
在心中鬱結不得解的相思之情讓這位女修日複一日的憔悴衰老,到毒人谷時,已經跟一截枯木差不多。
司徒空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任谷主剛好不在谷內,就由當時剛滿十歲的司徒空來給她醫治。
那女修三魂掉了六魄,也不管給她醫病的是十歲的小孩還是誰,整日裡只是泥雕木塑一般坐在角落裡發呆。
只有說到華陽門的“謝仙長”,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中才有一點活氣。
她說“謝仙長”是驚世之才,風姿絕世,而且心地仁善,她曾經與謝仙長共處險境,謝仙長不顧自身的安危救了她一命,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在他眼中一概沒什麽不同。
她傾慕謝仙長,但謝仙長生來就是一步登天的命格,注定與凡塵無緣。
她只能將這份戀慕深埋心底,所思不得,才會讓相思成毒,侵蝕五髒六腑。
還是個孩童的司徒空哪懂這些情情愛愛,他只看到了女修的日夜枯槁,哪裡能明白她眼底的求而不得。
既然相思是苦,司徒空就使足了勁讓她斷情絕愛。一帖帖的虎狼之要灌下去,女修也不相思了,直接心如死灰看破紅塵,非要剃了頭髮做姑子。
送女修出谷時,司徒空問她,可還記得那位謝仙長。
女修只是淡淡一笑,未說一言。
女修走了,“謝衍”這個名字倒是讓司徒空記下了。
後來司徒空又聽說了不少謝衍的事,華陽門弟子、入世銀龍、資質卓絕……什麽火燒連雲城、千裡鬥惡蛟、伏妖幽鬼林啊……
聽得久了,司徒空也覺得這可能真是一個悲天憫人的正人君子,注定會騰雲飛升,他高坐雲端上,不染凡間半分塵。
沒想到第一次見真人,就是他懸了十萬把劍在自己頭上,要自己救治一個人。
那時的劍尊雙目赤紅,形如惡鬼,比來毒人谷求醫的魔修還要狠戾,哪裡有半分人們口中的翩翩風度。
司徒空只能暗歎一聲“謠言害我”,平日的做派也不敢擺了,趕忙著上前給劍尊帶來的人醫治。
那人一直被劍尊抱在懷裡,寬大的袍袖遮住他的面容,只有一把漆黑的長發散落在外。
司徒空上前要察看病人情況時,劍尊怔怔的,反而摟得更緊。
司徒空呐呐的提醒,劍尊才將人松開,讓司徒空上前察看。
這也是司徒空第一次見到季寒,也就是傳聞中的刀魔。
修煉六欲浮屠刀帶來的惡咒密密麻麻遍布季寒全身,如同活物一樣在季寒肌膚上蠕動,讓劍尊懷中的人形如惡鬼,猙獰可怖。
六欲浮屠刀之所以是禁術,除了刀法本身的霸道獨絕外,還因為這套刀法能溝通陰陽,引來血海中掙扎的異獸。
用這套刀法的人能驅使異獸,代價便是為這些血海中痛苦的怪物們奉上新鮮血食,但無論奉上多少血食,自己遲早會被這些怪物帶回血海。
進入血海,用刀人不會有輪回,只能跟這些怪物一樣在血海中受盡折磨,直至魂飛魄散。
季寒這不是病,是他自己選擇的命,作為大夫的司徒空對此也束手無策。
那幾日司徒空翻遍了谷中所有典籍,而謝衍抱著季寒坐在毒人谷的一處山坡上,幾天幾夜都不曾闔眼。
毒人谷的景致很好,一年四季都有繁花盛開,而那個威名赫赫的劍尊處在一片花海中,日複一日的憔悴下去——就如同那個曾經害過相思病的女修。
只是女修眼裡還有一絲人氣,劍尊眼裡卻連這一絲人氣都看不到,他抵著懷裡人的額頭,眼底一片沉寂,連一絲光都看不到。
幾日過去,劍尊的長發盡數灰白。
司徒空翻遍典籍,終於找到一個方法暫時穩住季寒的魂魄。
劍尊前往北海之極,從萬年冰川中采來已經成為精魅的蓮花,配合司徒空的其他藥劑,總算將季寒從血海的邊緣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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