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宛水河畔相見時,謝衍只是笑著說了一句,“你終於來了。”
成仙非我所願,隻願與你在人間相守一世。從此以後,南北東西,只有相逢無別離。
這是謝衍轉了一大圈後,想到的答案。
。。。。。。
小船中燈火飄搖,季寒隔著鬥笠的簾幕望著那一星火光,腦子裡亂哄哄的一團。
他想謝衍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有能治好他的名醫,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顯得他是個二傻子?
一會又想著,謝衍在外面怎麽還不回來?他們到底在聊些什麽!
謝衍站在船外,身邊圍了好幾個吳儂軟語的江南女子,幾個人說說笑笑,謝衍的笑聲尤其爽朗。
過了半晌,謝衍掀開船艙的簾幕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竹筐。
他笑眯眯地來到季寒面前,往他手心裡塞了一個涼沁沁的東西。
季寒低頭一看,是一個已經剝好的菱角。
季寒捏著這個白生生的菱角,一直默不作聲。
兩道靈光從謝衍手中飛出去,是催雪和飲恨,謝衍放它們出去催動船隻,不一會,小船就平穩地離開河岸,沒入一叢荷花蓮葉中。
如果謝衍和季寒從船中出來,就會看到滿池的碧綠色彩,小船無聲地行駛其中,破開一池漣漪。
只是這時,兩人都無心出去欣賞船外的景色。
謝衍又從竹筐裡拿出一個菱角,剝開後露出裡面白玉似的果肉。
他一手拿著菱角,一手去掀開季寒鬥笠上垂下的面紗——
季寒頓時一驚,抬手按在謝衍的手腕上。
謝衍眸光深深地看著他,手停在季寒的面紗前。兩人無聲對峙著,啪嗒一聲,是謝衍指間的白色菱角往下滴了一滴清甜的汁液。
“我……”季寒這個“我”字還沒說完,謝衍的氣息已經撲面而來,他隔著一層面紗噙住季寒的嘴唇,粗魯又急切,像是咬上來一樣凶狠。
季寒被他按在了船艙上,桌上的油燈不知什麽時候被他們拂落,被謝衍一揮袖子滅了。
這個吻結束之後,季寒是一腦袋茫然,又不知所措,只有一種莫名的羞惱,他被謝衍攏在懷裡,鋪天蓋地都是來自謝衍的氣息。
謝衍的一雙眼睛灼灼發亮,在十六年前,謝衍的眼睛是一道清泉,泉水清澈見底,總能看到水下是什麽。
現在,謝衍的眼睛裡有了太多季寒看不懂的東西,水面上飄滿了落葉,再也看不清下面洶湧的暗流。
他伸出手,再一次掀起季寒的面紗——
謝衍的動作很慢,仿佛在給季寒反悔的機會,但季寒像是被他親懵了,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面紗被一點點掀起,季寒的臉也逐漸暴露在謝衍面前。
這張臉上布滿了黑色的咒文,恐怖猙獰,讓世間的任何一個人看到,他都能當場嚇暈過去。
謝衍的眼神卻慢慢柔和,他將剝好的菱角塞進季寒嘴裡,問他:“甜嗎?”
菱角脆生生的,嚼幾口就是滿齒清甜,季寒又把手裡握著的菱角吃完,咽下去後才點了點頭,“……甜。”
謝衍親了親他的眼睛,又親了一下他的唇角,這才說:“這就好,這筐菱角一個個都是我細細挑出來的。”
季寒看著他,眼中晦暗莫名,“你想清楚,以後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謝衍笑了笑,仿佛季寒問了一個極其愚蠢的問題,“早在十八年前,我就想清楚了。我不後悔,天雷加身,死後入苦海沉浮,也絕不後悔。”
他答得認真,雙目灼灼,每一個字都極其鄭重。
說完,他又去親季寒,細細的親吻,又掩不住急切。
他想這個人想了太久,在華陽門失魂落魄的兩年,在地底生不如死的十六年,思念與渴切的欲望在心底壓了一層又一層,只要一點火星,就是止不住的燎原大火。
季寒被他按在地上,這樣居於人下的姿勢讓他十分惱怒,而且對謝衍的親近也很不適應。
謝衍扯到他腰封時,季寒當即就要一腳踹過去,只是謝衍的手已經從他的指縫中伸進來,一點點與他十指相扣。
他手上還有剝蓮子的傷口。
季寒意識到這一點時,自己便輕歎了口氣,要踹過去的腿便收回來,落在了謝衍腰上。
小船搖搖晃晃地離開荷花叢,在月下馳往茫茫一片的江心。水天一色,風煙俱靜,只有渺渺鍾聲從遠山裡傳來。
到後半夜,晃個不停的船艙裡傳來“砰”的一聲響,是季寒一腳將謝衍踹到了船艙的木板上。
謝衍爬起來後哄了季寒一陣,兩人才安靜下去,小船也不再搖晃,平穩滑入前面的一方夜色。
季寒醒過一次,他醒來時,外面正在下雨,雨點打得船身砰砰作響,吵得他難以入眠。
他渾身酸痛,又羞又惱,醒來時謝衍又不在身邊,剛想發作,就見謝衍從外面跑進來,還提著一尾剛從水裡撈出來的鮮魚。
季寒的眼皮沉沉往下墜著,在謝衍靠近的時候,隻扒拉著他的腦袋說了一句,“吵……”
謝衍的回答季寒也沒聽見,他眼皮一合,又沉沉睡了過去。後半夜睡得很是安穩,再也沒有聽到過雨聲。
再醒過來時,已是黃昏時分,季寒走到船艙外,小船停在一片蘆葦蕩中,四周寂靜無人,只有一隻隻的螢火蟲正從蘆葦叢中飛出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