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太醫令收回手,心高懸起來,用袖口擦擦冷汗,“下官不才,於五髒並不精通,還請......還請王爺換張太醫看看。”
“換。”阮朝青沉著臉應聲,太醫令躬身趕忙離開。
不消片刻,一個須發同樣花白的老太醫進來,不待行禮,見阮朝青下巴指指趙斂,會意地坐到趙斂面前。
張太醫才摸上趙斂脈搏,沒幾息便忘了緊張,看看不甚在意的趙斂,再看看面色低沉的阮朝青,面色凝重起來。
“王爺這......”
\"太上皇有旨,請南征王前去興明宮面聖!\"
張太醫起了個話頭,突然被外面傳來的高聲呼喚蓋住。
阮朝青聽出這是禁軍總統令的聲音,沒想到他回京的消息這麽快就傳到太上皇耳朵裡,原先還估摸著至少還得一個時辰,看來太上皇還是耳通目明。
“你坐著,我去去就回。”阮朝青叮囑趙斂一聲,轉身出去。
阮朝青一走,室內氛圍不那麽壓抑了。
趙斂微笑著望著張太醫,道:“張太醫在太醫院的年歲也不動了,該是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吧?”
“下官知曉。”張太醫是個人精,隻當恐怕涉及皇家秘辛,心裡開始盤算起來。
“哦,什麽該說,什麽又不該說?王爺不若跟張太醫說清楚些。”
趙斂後背一僵,沒想到阮朝青會去而複返。不由懊惱,也怪他心裡緊張,一時竟然忘了阮朝青的脾性。
阮朝青走到趙斂身後,一隻手看似隨意的搭在趙斂肩膀上,自上而下看著他,問張太醫:“怎麽樣?”
張太醫為難地望望趙斂,見他正好面帶微笑地望著自己,心中叫苦不迭,索性將燙手山芋扔回去,“這......這......王爺怎麽說?”
“王爺怎麽說?”阮朝青警告地捏捏趙斂的肩,幽幽問道。
趙斂笑笑,伸手按在阮朝青的手背上,“本王既不是太醫又不是郎中大夫,自然是張太醫說了算。”
燙手山芋又被扔回來,張太醫頂著兩人的目光擦擦汗,囁嚅道:“王爺......將軍......”
“請南征王即刻前往興明宮面聖!”屋外的禁軍統領見阮朝青遲遲沒有露面,提高聲音下最後通牒。隨著他話音落下,禁軍抽刀出鞘的聲音傳來,整齊劃一,一片肅殺。
“除了南柯草,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沒時間扯皮,阮朝青抽出手,按在趙斂後脖頸上來回摩挲。
趙斂頭皮一陣發麻,不知是為阮朝青的話,還是為他的手。
卻說張太醫,更是一聲不敢吭。
阮朝青鼻子裡輕哼一聲,稍使勁掐掐趙斂後頸皮,“回去再跟你算帳。”
隨後側目望向張太醫,“還請張太醫一同去面聖。”
說罷,不管張太醫如何感想,拎著趙斂往外走。
剛出門,便見外面滿是禁衛軍,個個嚴陣以待;禁軍總統領面無表情,然而只要是明眼人就看得出,若阮朝青完出來一瞬,他就要進去拿人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太醫院。
興明宮離太醫院遠,走不多時,趙斂面上便出了一層薄汗。
阮朝青走在他側前方,聽見逐漸粗重的喘息聲,本想狠下心當作沒聽見,然而沒走幾步就敗下陣來。
心裡暗罵一聲討債的,一言不發背起趙斂。
趙斂猝不及防被背起來,下意識摟住阮朝青的脖子。
“不合禮數,你放我下來。”
阮朝青動動耳朵,很不適應呼在後頸上的熱氣,鼻尖縈繞的清淡香味也熏的人鼻癢癢,讓人腦子發昏。
只是他還在氣頭上,才不會搭理趙斂,將人往背上顛了顛,若無其事地走在重重禁衛軍之中。
任由趙斂喚他,阮朝青就是一聲不理,像一頭生氣的牛犢子似的,悶頭往前面衝。
這麽想著,趙斂忽然笑出聲來,怕惹惱了人,連忙將腦袋擱在阮朝青肩上。
阮朝青把頭歪向一邊,堅決表明自己的態度。
阮朝青的步伐快而穩,背上的人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等一行人來到興明宮時,阮朝青等了等,趙斂沒有動作,歪過頭看去,才發現趙斂好像是睡著了。
於是阮朝青心裡冷哼一聲,方才還說要下來,這麽一截路就睡著了,虛偽得很,哼!這麽想著,嘴角卻是不自覺微微上揚,也沒立即將人叫醒。
只是要面見太上皇,不可能就這麽背著人進去,正琢磨著要怎麽辦呢,感覺到他腳步停下的趙斂就醒了。
趙斂拍拍阮朝青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他自己也覺著驚奇,這場面竟還睡得著覺。
禁軍統領上前跟門外值守的小太監耳語幾句,小太監便入內稟告。
等待的這段時間,阮朝青好似又想起張太醫來,回頭涼涼地看著他,“張太醫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吧?”
怎然被點名,張太醫回望過去,余光瞥到趙斂也在看他,頓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心虛地摸摸胡子訕笑兩聲,那模樣要多勉強就有多勉強。
好在入內通報的小太監很快出來了,這兩人不得不放過他。
一入殿內,看見在座的除了太上皇,還有太上皇后和趙宿,趙斂的心便逐漸沉入谷底。
只是不等他琢磨對策,阮朝青忽然嚇了他一跳。
幾人還沒來得及行禮,阮朝青便撲通一聲跪下去,面上有幾分愧怍,幾分憤然,幾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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