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也安靜下來,轉頭看安德烈,不嫌熱鬧的燈控把燈打在了安德烈的頭頂,鼓手還更不怕事大地敲了幾聲重鼓,仿佛要揭曉什麽大獎。
本想盡量不惹人注意的安德烈一臉生無可戀,看看艾森,後者正一臉鄭重地望著他。
“只能說……”安德烈斟酌措辭,“不是很悅耳。”
艾森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是嗎?”
台下氣盛更盛,準備看這小鬼出醜,興許還要再強幾句,羞紅了臉,再不情不願地落荒而逃,獨自在深夜裡反覆咀嚼今晚丟的人,刻進他自大狂妄的青春期。
但艾森只是認真地想了下,然後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樣嗎,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
他把話筒插回話筒杆,“抱歉各位,今晚全場的酒我請。”說著兩指碰了碰額頭,又向前瀟灑一甩,做了個巴頓式的敬禮,“祝大家夜晚愉快。”
安德烈看著艾森走下來,站到自己面前,聳了聳肩:“我的音樂評價一向很不錯的。”
“比如呢?”
“比如地獄年會,他們求我唱的,還一直要我返場。”
“嗯……”
艾森和他對視,理解了,但又繼續解釋:“……不過天使也說我音樂超越了人類范疇……哦,那有可能是它們需要我殺個東西……不過教廷也說我的音樂非常超越世俗……哦,有可能是他們需要我保護……不過我爸媽……哦,好吧,懂了。”
安德烈把手搭在艾森肩膀上摸了摸,笑著搖搖頭:“我們溫室裡長大的艾森啊。”
艾森晃了下肩膀,把安德烈的手甩掉,又轉頭看他:“現在做什麽?你說的不管用啊。”
“你要找你擅長的才藝。”
艾森自信得明明白白:“我什麽都擅長啊。”
“你真是……沒有一點數是吧。”安德烈搖頭,“不過也不怪你。”
艾森興致缺缺地坐下來,又在酒單上找可樂,抬頭看了一眼安德烈,威脅他:“想吧,給我想出一個才藝,不然不給錢。”
“錢難賺……”安德烈也坐下來,挑了一杯檸檬水,“不過你為什麽猜不到剛才那位女士的名字?”
艾森停下手:“我看到陌生人的時候名字部分會被模糊掉。”
“那為什麽你會知道法比奧的名字?”
艾森轉過來對著他:“因為選的基點不一樣。”
“什麽意思?”
“我看到任何一個陌生人,我會在他形體周圍看到光暈一樣的東西,光暈裡是當下這個時點前一段時期和後一段時期的殘影,這些畫面平等地進入我的視野,換句話說,我看到一個人的時候,實質上我是同時看到了成千上萬個不同時刻的‘此人’,就在一瞬間出現在我面前,所有關於此人的信息湧入我的大腦,直到我接收到全部信息,這些殘影才會消失,我的視野裡才會只剩下當下這個現實的人。”
安德烈挑挑眉:“也就是好像近視加重影?”
“……你也可以這麽想。在所有這些畫面裡,關於此人姓名的一切畫面都是被模糊掉的,比如某個場景是這個人收到了大學通知書,我可以看到大學的名字,唯獨這個人姓名的部分,我看不到,剛才那位女士也是如此,我看得到離婚訴訟書,卻不知道她的名字。至於法比奧,是因為我選擇的觀察基點不是他,是他妻子,我進門的時候從她妻子身上看到了一切。”
安德烈看艾森的可樂很久不來,就送他一杯檸檬水:“這樣的話,你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看到很多陌生的人,會一下陷入鋪天蓋地的畫面和聲音中?”
“過載信息流,我測試過,”艾森接過檸檬水,“最大承載量是星系的開系大典。”
“什麽大典?”
“……我改天再細講。”
艾森四下轉頭看了看,繞回到了他最關心的話題:“才藝展示看來沒有用……”
“你選一個你擅長的,”安德烈笑起來,“驅個魔吧。”
“這裡也沒有啊……不然我把羊駝叫過來,然後把它驅掉?”
安德烈一時無語,決定替艾森在全場找一找。他看到了一個頻頻投來目光的四十歲的男人,戴著眼鏡,有些促狹地坐在牆角,習慣性地撥弄頭髮,總是偷偷瞥艾森。安德烈憑直覺就知道,這個人性癖與眾不同,他轉頭看了眼艾森,又看了眼男人,決定這個就算了。
他繼續找,看到了一個跟父親來的女孩兒,也許二十歲出頭,打了鼻釘,故意穿氣死老爸的超短褲,染五顏六色的頭髮,嚼著口香糖衝她老爸翻白眼,不翻的時候就盯著艾森看,認為艾森這囂張的厭世臉一定能惹惱她老爸,所以對艾森很感興趣。安德烈轉頭又看了眼艾森,又看了眼她,決定也算了。
他再朝門邊看,看到了一個男孩兒,打扮應該是個大學生,年齡也許和艾森差不多,穿了件乾乾淨淨的白襯衫,雙肩包放在手邊,黑色長褲,褐色的牛津鞋,有一頭柔順的黑發,清爽的打扮,渾身幾乎毫無裝飾,正在和同學們聊天,隻偶爾趁話間,會轉頭飛快地看一眼艾森。
安德烈轉過頭:“艾森。”
艾森懶洋洋地分個眼神:“嗯?”
“你考慮男生嗎?”
“什麽?”
安德烈朝艾森靠了靠:“門邊有個男生,”他示意出是哪一位,“你願意試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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