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更加確定這怪物與綠眼睛有染:“你怎麽知道紙飛機?我第一次來這個公墓的時候,找到了丈夫的骨灰盒,我……我偷偷把盒子撬開了,然後我發現骨灰裡埋著一隻紙飛機,我當時還在想,到底是誰在惡作劇……我把它拿走丟掉了——你到底為什麽會知道有紙飛機?!是你放的吧?你和那個綠眼睛的人到底什麽關系?!”
“我不是他的同夥,我是收到紙飛機的人,和你一樣。”葉盞用觸手拍拍桔梗的背,“我會收拾他的,我發誓。”
“不,我不信!”桔梗的眼眶紅了,死死地抓住他,“你帶我去見他!我一定要討個說法!”
“哎呀,這很麻煩……”葉盞一邊說著,一邊用觸手往她體內注入了微量的毒素。很快桔梗便昏迷過去,葉盞把她丟給機器人,讓它好好照顧著。
“今天就要把折紙人的飛機撕掉,把他的綠眼睛摳出來吃掉……”葉盞繼續向上攀爬,喃喃自語道,“因為我感受到了命運,他會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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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草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潮濕的黃昏,他所看到的與所經歷的一切。
他盯著秒針一格一格地跳躍,一分鍾的時間有如一個世紀的漫長,接著房門被慢慢地推開,一股雨水般的氣息撲面而來,仿佛是狂風吹開了窗子,雨絲潑灑而入。
李青草看到了葉盞……的一部分。
很難形容那副畫面,他的身影的確出現在了門口,臉色蒼白、渾身濕透,平日裡總是亮亮的眼睛透著一股慘淡的灰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可言。然而這副樣子並不會叫人感到他的衰弱,反而透著一股詭異的生命力,仿佛他的皮膚、發絲、衣物……所有的一切都是活的,在以人眼無法理解的方式高速顫動著……
葉盞的大半身體探出門框,另外小半卻掩藏在門後,有嘰嘰咕咕的奇怪水聲從外頭傳來,隱藏在黑黢黢的門洞裡。李青草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有關於海巫的那些可怕記憶又湧入腦海。他竟然對葉盞產生了恐懼,這一退後甚至靠在了風饒的身上。
而風饒的氣息也變了,他臉上不再掛著遊刃有余的微笑,瞬間站直了身體,肌肉緊繃,李青草都能感到他刹那間的驚訝、興奮與恐懼,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風醫生、小草、你們好呀……”那個名為葉盞的怪物,似乎察覺不到自身的詭異似的,竟然還伸手打了個招呼,臉上慢吞吞地露出一個笑容。他的衣袖擺動著,裡面似乎漏出來了幾根濕滑的東西……
“葉、葉盞,”李青草欲哭無淚,他早該想到的,海巫已經來了,所有人都會將成為海巫,即使是葉盞也不例外,“你也被海巫感染了嗎?”
“什麽感染?你在說海巫嗎?我就是海巫呀……”葉盞稍微往門內探入一點,他的左半邊身軀也終於露出了一部分,柔軟的、半透明的無數腕足,一直堆積到天花板……
“真有意思,”風饒摸著下巴,“你有鳳凰的血統,居然也會被輕易感染嗎?”
“不要把我和那種低級的血統相提並論。”葉盞又陰森森地笑了,慢悠悠地晃蕩進來,“小草、小草呀小草,你不是有秘密要告訴我嗎?快告訴我吧。”
他只是進來了一部□□軀,可是那種海潮般龐大而窒息的感覺卻壓了下來,連房間裡的光都被他壓暗了。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砰砰”爆裂,緊接著玻璃窗炸裂,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海水的氣味越發濃鬱,幾乎快要凝聚為實體,呼吸著這片黑暗,李青草感到自己快要淹死了。
他想要往後跑,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在無意識地劃拉手臂和蹬腿,仿佛一條魚般在稠密的黑暗中遊動。很快一截冰冷的觸手纏上了他的腳腕,腳腕上傳來針刺般的麻癢。
“為什麽要跑呢?”葉盞的聲音像是貼著他的頭皮響起來,“如果你不肯告訴我的話,我只能吃掉你,消化你的腦子啦……”
那觸手轉瞬間攀上他的腿,李青草嚇得尖叫起來,忽然他感到有另外什麽東西纏上他的腳,死死地咬住了觸手——那是一條墨綠的小蛇!
葉盞吃痛,所有的觸手都收了回去,風饒提著他的後頸將他抓到自己身後來,擋在了他的身前。其實在黑暗中李青草什麽也看不清,腦子也根本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他的本能讓他躲在風饒身後,尋求這唯一的庇護。
他抓著風饒的衣擺,絕望地懇求道:“風饒、求求你,你不是想知道葉盞的秘密嗎?你能不能救救他,用你那個‘智慧之蛇’,把它放到葉盞腦子裡……”
“奇怪……”風饒似乎完全沒有聽他講話,只是思考著什麽。男人脊背緊繃,神色肅穆,展現出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戒備。兩秒後他才回應道;“沒用的,他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種東西。”
話音未落,風饒體表層層綻開墨綠的鱗片,在一連串“桀桀”的爆裂聲中,眼前的男人化身為一條巨蟒!
李青草隻感到什麽東西窸窸窣窣地沿著黑暗攀爬,他剛剛適應半盲狀態,頭頂忽然就亮起耀目的光芒,幾乎刺瞎了他的眼睛——透過指縫,他看到大蛇盤踞在天花板上,環繞著那幾盞日光燈,使他們重新發出絕非人間的亮度。
那是啟迪萬物的智慧之光,在那樣的照耀下,李青草感到思維變得無比透徹與開闊。與光明一同回歸的還有空氣,窒息的黑暗潰退了,他猛烈地大口呼吸,心臟砰砰狂跳,快要躍出喉管。他竟有一種劫後余生的狂喜,熱淚湧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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