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
大蛇冰冷地吩咐了一句,李青草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對自己說的,不過他的眼睛已經本能地先閉上了,並且用雙手死死地捂住了眼睛。
果然,在下一秒,他感到黑暗的潮水再度湧起,把他變成一條盲目的魚,無法說話、無法思考、隻想在茫茫無際的海水中甩甩同樣冰冷的尾巴。
光幾度亮起又幾度湮滅,但這只不過是他這一介凡人能感受到的全部罷了。李青草頭痛欲裂,蜷縮在地,在某一次格外長久的黑暗降臨後,他感到有什麽東西被塞進了自己手中。
李青草下意識摸索了兩下,意識到那是什麽東西後,即使沒有光,他也感到自己被“啟迪”了。
格外長久的黑暗後,同樣長久的光明降臨了,長到李青草惴惴不安地睜開眼睛。他一眼就看到了對面牆上的鍾,現在是五點四十五。距離葉盞第一次出現在門口,僅僅過去十分鍾。
他聽到了笑聲,帶著蛇的嘶嘶低語。越來越多的光在頭頂亮起,璀璨如一片火海,大蛇在群火之間遊曳,燦爛的光如流星一樣墜落。而葉盞不知何時已經奄奄一息地蜷縮一角,在光下無處遁形。
“我明白了——”蛇魔居高臨下,不可一世地笑著,這一次勢均力敵的殊死搏鬥,竟讓他觸及到永恆智慧的邊界,短短一瞬豁然開悟。曾經的困惑已經不值一提,智慧的火光將驅逐塵世的一切愚暗,“你是這麽一個東西,一個偽裝出來的殘次品,你就是謊言本身……我已經洞悉你們所有的計劃,那些扭曲的夢境、拙劣的謊言、為了蒙蔽我而付出的可笑努力……”
而在那盛大的光明下,葉盞的肢體抽搐著,已經縮成了很小一團。然而他似乎仍不肯罷休,忽然猛地向李青草撲了過來,速度快到極致,似乎是打算抓個人質拚死一搏。大蛇輕蔑地笑著,擲下智慧的火光,那冰冷的觸手一碰到就散成了齏粉。
可葉盞仍不罷休,扯斷了無數腕足做掩護,勢要魚死網破。
大蛇冷冷一哼,長尾橫掃,將垂死掙扎的怪物擊飛出去,就像踩扁一個易拉罐一樣容易。但是葉盞依然讓他感到不舒服,大蛇的頭腦飛快地運作著,只需要數秒,他就能看透這背後的陰謀。
“真是漂亮,”奄奄一息的葉盞順著牆滑落下來,依然發出瘋狂的囈語,“好想舔你的綠眼睛啊,用牙齒撕開你的角膜,舌尖探進去攪碎裡面的晶體……”
大蛇受到了如此的讚美,依然凝神思考,嘶嘶地呢喃著:“奇怪……”
這一次,在他想出答案之前,某件事發生了——他的背上傳來微不足道的一陣刺痛。那是被他護在身後的人,用針管刺透了他受傷的鱗片,將什麽東西狠狠地注射進了他的體內。
風饒回過頭,看到李青草瑟瑟發抖地縮在牆角,手裡還緊緊握著那支注射劑。裡面的藥液已經被打空了,那孩子臉色煞白,顯然剛才爆發出的勇氣已經掏空了他。
原來如此。原來剛才不顧身的纏鬥,只是為了將這支針劑交到李青草手中。而所謂臨死前的偷襲,只是為了讓自己護在李青草身前,以後背來承受這背叛的一擊。
真是老套的、拙劣的、但確實有效的一擊。
可笑的是,他的敵人居然愚蠢到,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一擊上。
大蛇搖身一變,上身變幻作人形,下身依舊是蛇尾,這回白大褂稍微髒了些,眼鏡也碎了一塊,但是風饒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會吧,小草,難道你偷偷采我的血去化驗後沒有發現嗎?這世上所有的毒藥都對我無效,畢竟我的血就是這世界上最毒的東西。”
風饒摩挲著那個小小的傷口,笑容越發擴大了:“告訴我,這裡面是什麽好東西?”
李青草的嘴唇哆嗦著,因為他分明從那張笑臉中感受到風饒在生氣——事實上,風饒是絕少生氣的,他總是那麽遊刃有余。他竟然因為自己的背叛而生氣,李青草微微挺直脊背,他竟感到一絲可憐的光榮。
風饒傾身靠近他,李青草沒有躲,也沒有回避那灼人的目光。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麽藥,在短暫的黑暗中,他得到的只有這支藥,他別無選擇。李青草偏頭看向了葉盞,而這時候葉盞也施施然地從地上爬起來,神色相當平和,全然沒有剛才的瘋狂勁兒。他甚至還試圖收回四處亂溢的觸手,但是都不幸失敗了。
顯然,他的殺手鐧藥劑也失敗了,蛇魔並沒有任何受影響的痕跡,除了他似乎變得格外生氣。
他們都很平靜地接受了某件事的發生——蛇身一圈一圈纏上他的軀體,迅速地勒緊,李青草聽到自己所有的骨頭都哢哢作響,痛得快無法思考。蛇魔無法容忍背叛,這樣的恥辱只能以叛徒的血洗清。
“我會親口將你吞下,用七天的時間慢慢消化你。你是特別的。”蛇魔宣布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給我注射了什麽嗎?”
“我、不知道……”李青草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話語,“但它一定是、有用的,不然……為什麽你正在、流淚呢……”
第156章 懺悔
◎本來是個不錯的人。◎
蛇魔微微一怔, “流淚”對他來說是一個何其陌生的概念,以至於不得不連接上風饒的記憶,才能感知到這個詞的意味。他感到自己的眼眶發酸, 面龐濕潤,淌著幾道溫熱的水痕。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