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口唾沫:“楚公子,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楚欲站在原地,依舊是那副淡然的表情,意料之外地應聲:“埋了吧。”
“啊······?”
張洲反應過來才急忙點點頭:“好,好好!我這就去,我去找個合適點的地方,埋遠一點。”
“她不是就死在這院子裡嗎?”楚欲松開蕭白舒的手,上前幾步,單手拖起來另外那具屍人的手臂,一手握住穿心的長劍拔-出-來:“那就埋在這裡。”
“院子裡?這能行嗎?”張洲下意識閉上眼轉過臉,等了會兒卻沒有血水濺出來。
這才轉過頭,發現那長劍拔-出-來之後,胸膛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傷口,皮肉分開,但隻流出來開始的一股血跡,就乾淨的露出來切口的嫩肉。
“這是她自己親手搭的屋子,有什麽不行。”楚欲扔出去那把劍,自己的上品早已收回腰間。
他扛著連哥的身體回到穆子杏的屋子裡,裡面點滿了熏香的藥材,一走進去就是撲面而來的草藥味,浴桶裡也是準備好還熱著的藥湯。
楚欲直接按部就班解開連哥的衣服,將人放進藥浴裡,再查看了一遍分類放好的藥材,選出來幾味點上熏香。
然後走出去,妥善關上門。
“蕭莊主,這死······這穆姑娘,怎麽說也是沒了命的人。死於非命,埋在這,”張洲正在院子裡跟蕭白舒說話,看到楚欲出來放低了語氣:“這不吉利啊,晚上還要住呢。”
“你怕什麽?”楚欲走近看了眼地上還未收拾起來的穆子杏。
“就算有什麽,也是找上我,找不上你。”他道:“人都不怕,你還怕鬼嗎。”
“楚欲。”蕭白舒這才叫住他。
“怎麽?”楚欲望向他。
蕭白舒捏緊手中的寬刀,又松開:“她的死,與你無關。”
“我看到了,她自己尋死。”
楚欲也道:“屍人就吊著一口氣,穆子杏能讓他血液回暖現下這一點,也是本事。靠自己的身體,護住屍人頭上的經脈,也是她的本事。她想讓這個人活,不惜搭上自己自己性命去救一個早就斷了氣的東西,更是好本領。”
他回過頭視線直接落在地上那一灘不堪入目的軟爛人皮上:“她不信我。······那也是她自己選的。”
蕭白舒拉住他的肩膀轉過來,黑眸直接看進楚欲飄忽的眼底。:“那就是她自己選的。”
他一字字重複道。
楚欲收回渙散的心神,對上他焦躁的臉,看上去比蕭白舒要冷靜百倍。
“與你無關。”蕭白舒定定看著他,也定定地告訴他。
良久。
楚欲才終於後知後覺般,松動了神情,一絲幾乎快被扼殺殆盡的無措浮現出來。
輕的蕭白舒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我本來還想,等娘親醒過來了,帶著她去見娘親。她有違師訓,背叛藥門,行不端,坐不正。千般無奈,害人害己,都理當由娘親來罰她。娘親隻她一個弟子還活著在這世間了。”
“白雲山莊,她替陳毅養了不下數隻山魁,那曾經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神劍宮,她害了顧氏姐弟。顧涵影,我兒時還見過她,神劍宮的大小姐,芳名遠揚。”
“白雲莊主,她想下蠱,意圖幫陳毅操控你,讓你淪為行屍走肉,只知道聽命的傀儡。”
······
人要蓋棺定論,他點完了每一個人,卻沒點過一句自己。
楚欲在客棧那晚,難得在偌大的江湖之中,遇到藥門的親傳弟子,他給了錢,給了地方,給了逃命的出路,也想給娘親留下來一絲對故人的念想。
穆子杏受他恩惠,反過來害他,相比起來,並入不了眼。
或許多少有點下狠手的意味,如同她臨死時說的那句:“我沒把握讓你不死,但我還是做了。”
誰都有想要做的事,可以為此付出代價。
包括他自己。
也可以為娘親付出代價。
但他也記得娘親最愛的父親,記得流水劍意,時時身攜上品軟劍。
“但我從未想過,讓她死。”楚欲聲線平穩道。
“我知道。”蕭白舒帶著他的肩按進懷裡。
幾乎一樣的身高,胸膛疊壓著胸膛。
楚欲隔著布料,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蕭白舒胸膛跳動的心臟。
強勁有力的,此刻似乎也是有一點暖熱的。
“娘親不會怪你。”蕭白舒學著他曾常用的手勢,學著去順撫楚欲的發絲:“她的夫君,也不會怪你。”
楚欲搖搖頭。
“我少了一份給娘親的禮物,但我不怕這些。”
蕭白舒沒有再問。
楚欲也沒再開口。
這種局面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非常不好。
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總有辦法,發生在身邊人身上,還是他曾經也有過寄托,救過的人身上,他無能為力。
他並沒有什麽無所不知,他也會出錯。
即使到了今天,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的地步,也一樣出這樣幼稚的錯誤。
“生死有命。”蕭白舒揉著他的發梢,垂下頭靠著他低低地說。
“我沒那麽好。”楚欲突然道:“蕭莊主,我也不喜歡看著身邊的人在我眼前出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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