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錯,你莫要走……”
他蒼白的面上似乎急出了一層薄汗,緊皺的眉頭之下,即便雙眼緊閉、看不到眼神時也顯出些許可憐。
他放在被褥上的手倉皇地來回
動了動。
“我再不會,不會了,師尊,師尊求你……”
任憑是誰,也受不了被人這般可憐巴巴地聲聲喚著的。
沈搖光的手先他的神識一步,按在了那隻慌亂的手上。
“我沒走。”他說。
這動作於他而言可笑極了。他深夜獨自前來,讓一個昏迷不醒的人牽動了情緒,到頭來,還想要試著安撫對方,當真是……
卻不料,那隻手竟奇跡般地停了下來。
它像是沒回過神一般,停在了原處,片刻之後,似有些委屈巴巴地翻過了掌心來,將沈搖光的手回握住了。
沈搖光一時間沒有抽開手。
他眼看著商驁漸漸平靜了下來,就連緊皺的眉心,都慢慢松開了。
“若真要走,帶我一起,好不好?”
他讀出了商驁的唇語。即便沒聽到聲音,他也聽出了其中的向往……和渴求。
他從不知道,人與人之間是會有這樣深的羈絆的。
他的目光頓了頓,緩緩移到了他們二人交握著的手上。
深到……就好像這一雙手,生來便是該握在一起的一般。
——
商驁昏迷之中握著他手的力氣並不算大,沈搖光輕易便能掙脫開。
可是,看到商驁舒展的眉頭和漸漸平靜下來的情緒,他的手猶豫再三,還是未能使出勁來。
他就這般順著商驁的力道在床榻邊坐了下來,漸漸地便睡了過去。
一直到清早的陽光照在他臉上,他才隱隱醒來。
可不等他睜眼,便聽見了商驁的聲音。
“你膽子挺大。”
沈搖光正要起身的動作停住了。
商驁的聲音壓低,似乎很怕吵醒他,即便語氣中陰鬱能聽得出怒意,出口的聲音也輕柔了許多。
只是,他似乎生來不會放輕聲音講話,出口的語氣別扭極了。
“屬下知錯……”另一道聲音來自床榻外側,是言濟玄的。
他們二人都未曾察覺沈搖光睡醒,此時即便一個風雨欲來,一個戰戰兢兢,卻都不敢抬高音量。
沈搖光一時覺得有些好笑。
他正要坐起身來替言濟玄辯解,就聽見商驁接著說道:“半夜讓他來,就為了讓他在這裡凍一晚上?他若凍病了,言濟玄,你的命不夠賠的。”
“九君恕罪……實是昨夜您狀況緊急,我怕發生意外。”言濟玄用極輕的聲音辯解道。
“你倒是會自作主張。”商驁的冷笑幾乎壓低成了氣音。
“……”言濟玄一時沒有回話。
接著,沈搖光便又聽見了商驁的聲音。
“怎麽,這副表情,是不服氣?”他語氣中登時多出了幾分惱怒,似是對言濟玄的態度極其不滿。
“屬下只是……不敢妄言。”言濟玄支支吾吾。
“……”這回,是商驁沒有說話。
“是,屬下直說,還請九君恕罪。昨日屬下本只是將九君回鄞都的事轉告給了仙尊,是仙尊自來尋您的。”
沉默又在兩人之間回蕩開來。
“……他來找我?”再出聲時,商驁的語氣中已經多出了些不敢置信的遲疑。
“是的。”言濟玄答道。“您外出這幾日……仙尊一直很擔心您。”
沈搖光聽見商驁冷笑了一聲,語氣輕蔑,分明是不信。
“他擔心我,你當我有這般好騙?”
言濟玄一時沒說出話,似乎是在想著如何用最溫和的方式反駁商驁。
卻聽商驁狀似不經意,卻又問道:“他說什麽了?”
“仙尊問了您的情況,此後便擔心您,總問您何時歸來,
是否會有危險。”
“……他那天真是自己要去找我的?”
“是。”
“他還說了什麽?”
奇怪的很。商驁的語氣仍舊是冰冷而又質疑的,可是卻話趕話地,一副刨根問底的急切模樣。
言濟玄似乎有些無奈地將昨日密室之中所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商驁。
商驁沉默了許久。
沈搖光仍保持著昨夜睡著的動作趴伏在原地,心裡卻想,想必商驁也算問了個清楚,即便再多疑,想必也能放心了吧?
只是不知,他問這些閑話幹什麽呢。
可卻在這時,他又聽見了商驁的聲音。
“那昨晚呢?總不會也是他自己要來的?”
不知怎的,仍舊是商驁那副冷肅又咄咄逼人的聲音,沈搖光卻聽出了幾分怪異的……宛如少女懷春一般的期待和雀躍。
“屬下昨晚,只是按照仙尊的命令,將您的情況告知於他而已。”
“你別想騙我。你當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沒有旁人攛掇,會真想來看看我的死活?”
……竟還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口是心非。
“屬下不敢欺瞞。”
便是沈搖光沒睜眼,都聽出言濟玄有點無語了。
商驁又片刻沒有說話。
就在沈搖光以為商驁的訊問定然徹底結束了的時候,他又聽見商驁壓低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