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十六茫然道:“華胥仙人,你聞秋哥的被子幹嘛?”
華胥靜默片刻,不置一詞地抬頭望了他一眼,指著被褥,緩緩吐出四個字:“我?睡這個?”
“……”謝十六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慌,訕訕地一指另一邊,“要不然你睡我的?”
華胥看了一眼那張凌亂更甚的床褥,實在沒有勇氣再聞第二次。
華胥家的少將軍,乾的是行軍打仗的活,可華胥泱泱大族,哪能真讓小少主跟個拿不出手的糙行軍漢一樣,怎麽著也是要放出去見人的門面,不說金枝玉葉的嬌養著,但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這才養出了顆水靈靈的大白菜。
而好巧不巧,謝逢秋這廝昨日爬了千層絕望坡,洗都沒洗就爬上了床呼呼大睡,汗味那是少不了的,臭味大概也是有那麽一點的。
生活有品質的人,往往是從整潔乾淨開始體現的。
華胥一想到自己晚上要頂著這樣的味道入睡,就覺得很窒息。
恰在這時,謝逢秋推門而入,口中道:“來華胥,這個拿著,這可是我坑蒙拐騙費盡周折才從廉丹那弄來的,你一定……什麽情況?”
他的腳步硬生生頓在門口,原因無他,謝十六正抱著他的被褥,一臉凝重地站在他面前。
“哥,新的挑戰出現了。”
謝逢秋朝後看了一眼,華胥正靠在窗邊,斜倚著望窗外風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從這人面無表情的側臉中,看出了一絲……憂愁。
“你瘋了吧,把朕的龍榻放下。”
謝十六嘴角一抽:“哥,別說這種缺德話好嘛。”
他將被褥往謝逢秋懷裡一塞,而後快走幾步,迅速轉身團起了自己的床褥,整套動作帶著股莫名的悲壯之意,最後再謝逢秋茫然不解的目光中,說道:“哥,我們,去洗被子吧。”
第26章 少年:院訓第一條,堅守本心
“……”
謝逢秋無話可說,謝逢秋無言以對。
“大晚上的洗什麽被子?”他無語地一指窗外,夕照暈了半邊天,天幕壓得低沉,“天馬上黑了,洗了我們今天睡什麽?”
謝十六卻十分堅持,“哥,做人不能太邋遢。”
謝逢秋被這句五十步笑百步的指責堵得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往他身後一掃,見著倚在窗邊衣袍雪白的華胥,忽然福至心靈地明白了,“華胥,你嫌髒啊?”
環著劍杵得像冰雕一樣的人終於有了點反應,他扭過頭來看著謝逢秋,給對方留足了面子,隻用隱晦的眼神表達了自己的嫌棄。
謝逢秋:“嫌髒?嫌髒你別睡啊!”
華胥:“……”
謝十六:“……”
謝十六立馬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肅然道:“哥,別這麽跟華胥仙人說話,人家是神仙,跟我們不一樣!”
謝逢秋忍無可忍地把他的臉推向一邊,“你腦子裡一天天淨裝了些什麽?咱們有那錢供個神仙嗎?做人不能太嬌貴,別總慣著他。”
華胥耳力極佳,兩人的竊竊私語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的耳朵裡,這位神仙什麽都沒說,當晚以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抗拒。
“你們睡吧,”他提著兩個軟墊,尋了個整潔的角落,一絲不苟地往地上鋪好,“我打坐。”
謝逢秋原本已經熄了燈,這會兒又點起來,看著角落裡渾身上下每一根頭髮絲都在表達不情願的人,“真不睡啊?神仙哥哥?”
華胥微闔上眼,不願多言。
謝逢秋想了想,翻身從床上坐起,抓著一盞燭台溜達到華胥邊上,席地一坐,“神仙哥哥,你這些毛病真不好,得改,我們村口的算命先生說了,太嬌貴的小孩容易早夭,那老瘋子慣常雞毛蒜皮神神道道,但我覺得他這句話說得是真有道理……誒誒,你先別生氣,我這不是咒你,真的,你看看你現在,一個人流落異鄉,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這就是以前物質生活太好的隱患出現了,秋哥我做人有良心講道德,我是為了提點你,幫助你改正惡習,迎來生命的新起點!”
謝逢秋苦口婆心,華胥側手抓緊了擱在身旁的長劍,看向他的目光,很冷。
謝十六從被子裡探出個頭,惴惴不安,他覺得按這種形勢發展下去,今天他秋哥和仙人,一定得死一個。
正在謝十六心如小鹿亂撞忐忑地盤算著先拉住哪一個的時候,華胥盯著謝逢秋黝黑而帶著笑意的眸子,又緩緩將劍松開了。
他想著:“這是堪神認下的人,不能殺,得留他一條狗命。”
但即使心裡如何做建設,華胥還是免不了被謝逢秋叨擾得心浮氣躁,眉尖不太耐煩地蹙了蹙,扭過臉去。
“滾。”
這位仙人吐出了他至今為止最暴躁的一個字。
謝逢秋大約是看出來了華胥對他的縱容,好整以暇地一笑,沒個正行地撐著下巴,“真不睡?”
華胥眼不見心不煩地閉上了眼睛。
“行吧,”謝逢秋站直身子,拉著長音和著怪腔怪調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生活不僅有眼前的苟且,還有腳底下的狗屎~”
華胥:“……”
若忽略睡前的那些爭鬧,這一夜算過得十分平穩,隔日天色熹微,依舊是春和來敲他們的門。
開門的是華胥。
春和對這位張二狗有印象,但他依稀記得,這位二狗並不是他帶的學子,此刻出現在此,便免不了有幾分驚訝,“張……學子?你怎麽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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