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他停頓了一下。
華胥站在最後,位置十分不起眼,但架不住有些人天生就是視線的焦點,春和粗略地掃了一眼,立即被他冷淡的眼神和出眾的容色吸引了注意,低頭從四塊木牌取出一塊,“嗯……我沒見過你,我的記性應該是不錯的,為了保證試煉的公平性,我得確認一下……這是你的牌?”
春和對人的樣貌十分敏感,若是個普普通通的也就罷了,偏偏這人長得如此招搖,這樣的好外貌,他不該沒印象啊?
春和拇指撚著一塊銘牌,問他們。幾人一顆心當即提到了嗓子眼,謝逢秋裝作正經地打量了兩眼,睜眼說瞎話:“不是,這是我的。”
“……”春和沒說話,拇指在木牌邊緣輕輕一擦,上頭浮現出一個黃豆大小的詭異符號來,他看了一眼,低頭嘩啦啦地翻動冊子,“……你叫張二狗?”
他抬起眼來,靜靜地盯著謝逢秋:“你不是姓謝嗎?”
“……”
謝逢秋詭異地沉默了片刻,任他如何插科打諢不著四六,此刻也沒辦法昧著良心認下這個嗶了狗的名字。
“逢秋是小名。”神曄在一旁,冷靜沉著地補充道:“謝是他母親的姓,他有兩個名字,大名張二狗,小名謝逢秋。”
春和:“是嗎?”
眼看著這場危機就要落下帷幕,謝逢秋並沒有覺得很快樂。
“是的。”神曄面不改色地應道。
春和又低頭挑出一枚木牌,指腹一掃,將冊子翻過一頁,指著那上面的‘謝逢秋’三個大字給幾人看,“那他是誰?”
“你們這組,還有個跟他同名同姓的嗎?”
“……”
要不是學長眼中的不信過於直白,神曄差點就想應了。
“是我。”
一把冷若寒泉的嗓音忽然響起,兩隻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走了春和手裡的銘牌,華胥低頭一看,舉到自己頰邊,凜然如高嶺之花般衝著春和道:“是我,張二狗。”
春和:“……”
謝十六在後頭,差點聽哭了,為自己的無能為力,也為仙人的忍辱負重!
春和恍若春風般慈祥的笑意終於斂了少許,他上下打量著華胥,很有幾分不敢置信地道:“你,叫張二狗?”
華胥將牌子扔到他懷裡,拿出了帝王微服出巡的氣勢,冷冷地俾睨著他:“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張·夙宸燁·羽琉璃聖焱·戰冥寒膺·堪神君·華胥。”
春和:“……”
開口就是石破天驚,張·夙宸燁·羽琉璃聖焱·戰冥寒膺·堪神君·華胥卻猶覺不夠,又補充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的道號:九天戰神功德無量斬妖除魔維護和平拯救世界仁慈濟世少將軍,華胥。”
春和:“……”
神他媽九天戰神!
及至下台,站入隊列之中,謝十六都還覺得暈乎,忍不住道:“那個,張夙夜……戰神什麽來著,仙人你能否再說一遍,我記不大住。”
神曄伸手就給了他後腦杓一巴掌!
“你有沒有腦子?”神曄頂著一張如夢似幻的臉,強自鎮定道:“你聽不出來那是編的嗎?”
“也不全是。”
華胥道:“我父親當年給我取名取道號的時候,這些確實都是候選。”
謝逢秋走在他身旁,忍不住道:“那最後怎麽挑的?”
“沒挑,”華胥稍稍頓了一下,“我母親說,他要是給我取這些玩意,都不用挑黃道吉日,她當天就跟他和離。”
“……令尊的才華,當真是舉世無雙。”謝逢秋乾巴巴地讚了一句,而後長歎一口氣,喟歎道:“我常常因為不夠智障而覺得跟你們格格不入。”
華胥靜默了一下,答道:“在變態這方面,我也覺得你令我們望塵莫及。”
謝逢秋噎了一下,說道:“神仙哥哥真是我對你最大的誤解。”
華胥:“不瞞你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也以為你是個正經人。”
謝逢秋:“……”
最後一場試煉,猶如大浪淘沙,真正符合要求從出口走出來的不過寥寥,鍾聲響起之際,意味著書院今年的招生也就塵埃落定了,過關的學子回到先前分配的小築休息,負責的學長、導師等等,卻要交班加點將人數以及之後的教學計劃制定出來。
謝逢秋回來之後便不見了蹤影,神曄對後山的那些草藥比對他興趣大些,謝十六隻好拉著華胥抒發內心的快樂:“天呐華胥仙人,我真沒有想到我居然能挺過所有關卡,這還得益於秋哥的鼎力相護,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謝十六!我還要感謝我的阿娘,感謝她這麽多年含辛茹苦地將我養大,雖然她脾氣暴甚至比起我更喜歡秋哥,逢年過節總是把我的零食散給他,但這都不要緊!她依舊我最偉大的母親!還要感謝我的爹爹……”
華胥是個沒名沒分的黑戶,自然沒有分配的地方可去,只能紆尊降貴地跟著謝逢秋擠一個房間,謝十六滔滔不絕之際,他溜達到床邊,兩根手指挑著那床謝逢秋因起得早而沒來得及整理的被褥,靜靜地對視了片刻,用了極大的決心似的,緊緊蹙著眉尖,俯下身去,就著手指的高度,鼻尖輕輕一嗅。
然後他臉色微微一變。
謝十六見他身形驟僵,雖然還是冷若冰霜的神情,緊抿的唇卻好像蒙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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