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亭先前一心修劍,對結界之術習而不精,但他此刻也能斷定,眼前的結界,並非是作禁製之用。
他沉吟片刻,心下一橫,讓巡天繼續前行。
一人一馬便徑直穿過了結界。
撞上那粼粼波光前,謝長亭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等再睜開眼時,只見他手中鮮綠的新柳寸寸彎折、凋敗,轉瞬之間,已成了一截枯枝。
“……”
謝長亭坐在馬上,極緩慢地回過頭去。
眼前的仙境正以目力可及的速度四散崩裂,玉閣倒塌、仙樹頹然。境中好似起著漫天狂風,摧枯拉朽,而境外的馬背上,謝長亭耳畔的一根發絲都未曾動過。
數息後,一座光禿禿的荒山落入他的視線之中。
山坡上還能隱隱望見一座低矮的孤墳。
他定睛看去,只見那孤墳所在,正是原先的靈虛洞處。
——這整片無名境,竟是一個以法術織就的巨大幻境!
謝長亭霎那間便明白過來,或許昨日所見的“宗主”“老三”等人,並非活人神識,而是遊蕩於人間、被囚禁在此地的魂魄!
而自己之所以能在那時看見他們,正是因為魂魄有損,神魂離體!
那囚禁他們的人……
自然是,設下此境者。
他背後陣陣發涼,夾了夾馬腹,想要催促巡天離開。可巡天卻忽然開始原地踱步,不肯繼續前行,似是有些焦慮。
謝長亭皺眉:“怎麽……”
“——師兄,你當真看見那藥修老祖來了此處?”
一道人聲驟然響起。
聽方位,就在他們的近處。
另一道聲音緊接著道:“當真啊,難道我還能看花了眼不成?那死老頭成天穿一身綠到處招搖,我想認錯都難!”
謝長亭動作一滯。
這聲音……似曾相識。
“那,要、要不然,咱們還是給長老通傳一聲吧?”
“也是。這裡荒山野嶺的,那死老頭千裡迢迢到了這,總不可能是為了采什麽藥吧。”
兩人一邊交談著,一邊朝謝長亭所在走來。
謝長亭立刻翻身下馬,示意巡天跪下。一人一馬藏在不太茂密的矮林之中。
長靴踏在枯葉上的聲音越來越響。他心跳極快,隔著交錯的矮林,看見一前一後兩名身著白衣的青年。
走在前面的那位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祭出一道傳音符來,小聲開口道:“啟稟師叔,弟子尋到了那懸濟宗主歇腳之處,可附近並無靈山,只有一座荒山,不知那時軼的藏身所是否就在此處。”
隨著彎腰劃出法訣的動作,青年腰間的一塊銅製令牌晃蕩了兩下。
令牌上赫然是“上善”二字。
與此同時,謝長亭也終於看清了此人的面容。
不是別人,正是他那被時軼一劍劈過,同他一般修為全失的師弟,趙聞竹!
謝長亭訝然。
他依稀記得,自從身受重傷、金丹碎裂後,趙聞竹便鬱鬱寡歡,成日躲在自己的院子裡不肯見人。也只有逢年過節時,自己才能見上他一面。
——如今他不過從師門離開了短短半月,為何趙聞竹又能行動如常、甚至使用法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假如無名境裡其實有活物,就會出現:
(各種小動物大動物排起長隊)
長亭:(挨個摸摸)好可愛
(某人狀似無意地排進隊裡)
長亭:……你來幹什麽?
——
第7章 生死地(七)
等趙聞竹傳過了音,另一位弟子又道:“聞竹師兄,你說……長亭師兄是真的死了麽?”
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謝長亭屏息伏在草叢中,一動也未動。
他現在修為全無,若是對方有心探查,立刻便能覓到他的所在。
趙聞竹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長亭師兄年年是我們弟子論劍第一,修為已臻化神,又怎會身死……一介庸人之手?”那弟子小心翼翼道。
卻忘記了當初險些被一劍劈成兩半是趙聞竹的痛點。
這話好似在說:你被劈就算了,謝長亭修為在你之上,又怎會身死當場?
果不其然,趙聞竹臉色黑了:“我兄長親眼見他身死,還能有假不成?”
弟子自知失言,連忙引開話題:“師兄,你說那時軼究竟修為幾何?”
謝長亭聞言,也是一愣。
當初見無極劍陣時太過愕然,腦海中一片空白;後來受了傷,自己修為全無後,更是無心想這些。
那日下山前,曾有見過時軼的其他弟子告訴他說,時軼閉關前修為初入化神。他想自己入化神五年有余,尚未突破,總不見得對方短短四年便能超出自己不少。
……如今看來,顯然並非如此。
“幾何?”趙聞竹卻冷笑了一聲,“他修為再高,傷得了謝長亭,能傷我師尊半根毫毛麽!?”
弟子趕緊賠笑道:“聞竹師兄說的是!既然師父不日便要出關,我看那時軼也是死期將至了!”
謝長亭五指悄悄攥緊。
他師父要出關了?
是了,他師父修為已入大乘。自從數年前好幾位大能接連隕落、仙門式微後,見微真人就已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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