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亭靜靜立在原地,透過那張全然扭曲的面孔,又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淚流滿面,滿目悔恨,失神向他呢喃:“師弟,我很想你……”
可這又算是什麽呢?
他想。
師兄,這又算是什麽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將謝長亭思緒打斷。
趙聞竹一邊笑,一邊扭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來。
“怎麽樣,我學的像麽?”他說,又轉向蕭如珩,“蕭宗主,我這表演如何?”
一旁的蕭如珩滿臉震愕,像是一時間沒明白過來他在說些什麽。
“不過我說,兄長,你當真不是故意的麽?”趙聞竹話鋒一轉。
“你恨他很久了吧。”
“你愛他如命,又恨他入骨。”他的目光死死釘在謝長亭身上,“你以為我不知道麽?你猜我為何知道的這麽清楚?因為——”
“因為你也是這麽看他的。”謝長亭輕聲道。
趙聞竹動作一滯,接著暴跳如雷:“你說什麽?你說我?我恨謝長亭?你怎麽還好意思說我?!你親手害死謝長亭,卻在這裡教訓我?”
“你有什麽立場教訓我?你教訓我什麽?教訓我肆意殺人麽?”他目眥欲裂,徹底口不擇言起來,“我告訴你,趙識君,害你我落到這般下場的都是你!若不是你那日執意剖去那小妖金丹,他時軼又怎會報復你我?!啊?”
“害死謝長亭的是你!害死我的也是你!!!”
“他瘋了。”
蕭如珩終於開口,朝向的卻是謝長亭。
“懷嘉,你讓開些。”他眉頭緊蹙,“此人走火入魔,此刻心中只剩殺念。”
趙聞竹的笑聲終於止住。
他那雙赤紅的眼轉了轉:“懷嘉?懷嘉是誰?你是懷嘉?我門中沒有此號人物。”
“怎麽,此時你連蕭宗主也騙過去了麽?你當真是要騙盡天下啊,連他死了,都不肯給他留個好名聲啊!”
“他被魔障影響,似乎將你認作了他在這世上最恨的人,才同你說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蕭如珩沒有理會趙聞竹的胡言亂語,繼續道,“依我之見,他是想轉移你我注意力……”
一面說,一面拔劍上前,似乎是要立刻將趙聞竹斬於劍下。
卻被一柄佩劍輕輕攔下。
“蕭宗主請退開些罷。”
謝長亭開口道。
又向扶鶴、謝誅寰等人一一示意:“師門不幸,見笑了。”
他調轉劍尖,終於指向了神情驟變的趙聞竹,朝在場眾人道:“師門內事,不必插手,由我自行解決便是。在此先行謝過諸君。”
作者有話要說:
補昨天更新,稍後還有一章
——
第27章 降長生(十八)
趙聞竹:“什——”
後半截話音隱沒在呼嘯而至的劍風裡。
他咬了咬牙, 隻得徒手一擋。
黑色利爪劃過劍身,發出刺耳一聲“呲啦”。
對面的藍衣人聽他說過一席話後,似乎並未動容半分,而是劍劍直指他要害。
趙聞竹素來疏於習劍。而自從他生出這副尖利爪牙之後, 那柄與他相伴十余年的本命劍已被他埋在了荒野處。
如今他已不再需要它了。
也再也不會有人笑他不自量力, 笑他劍道不成, 笑他天資愚鈍。
趙聞竹眼中紅光乍出,猛一抬手!
對面的人瞬間便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擊退,後撤幾步, 勉強站穩。
蕭如珩提著劍立在後面, 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隻得嘴裡著急:“懷嘉!”
他目光一轉, 落在一旁雙眼緊閉、或許是在對抗魔障的時軼身上,又是一陣心急火燎——這人膽敢這麽睡過去,不就是仗著自己在場麽?若是自己一個沒看住,讓他這位“夫人”被這不人不鬼的趙聞竹傷了,等他醒了,恐怕要被他興師問罪上八百年。
但是……“師門不幸”又是什麽意思?
該不會這位真是上善門中的某位弟子吧?時軼什麽時候又和仇家的弟子搞在一起了?
蕭如珩越想越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
謝長亭退後幾步站穩。早在方才, 他便發覺趙聞竹的身體已與先前大有不同。
且不說那雙異化成爪的手, 他的力量與速度已不似尋常金丹期的修士,倒更像某些注重煉體的魔修。不知是與他體內忽然重結的金丹有關, 還是與那爬滿面龐的黑色紋路有關。
他略略一垂眼,看向自己手上無極。
這還是謝長亭第一次這般使別人的劍。
將他人的本命劍握在手中, 總覺得心頭有幾分怪異。
每當他握緊它時, 都能感到某種忽然纏上來的、沉甸甸的觸感。
就好似……有人在通過這把劍, 握著他的手一般。
此刻無極的劍柄處正輕輕顫動, 附在他手心。
謝長亭又忽然想到,本命劍如此生機勃勃,想必它的主人此刻也無大礙。
他余光瞥了一眼時軼。與此同時,趙聞竹終於主動發起攻勢,揮爪向他撲來。
“如何,兄長?”趙聞竹似乎認定了他便是趙識君,或許是他兩人平日裡常常一起練劍,他又常與趙識君教習,因而在旁人眼中,兩人使起劍來有幾分相似,“事到如今,又想殺我滅口了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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