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魔血自每一道傷口中流下。
趙識君蹲在地上,茫然地大睜著眼睛。
我……打中他了?
我竟然打中他了?
這怎麽可能?
時軼垂下眼,神情泰然地看著他。
他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同時渾身脫力,朝後緩慢地倒下。
“——時軼!”
趙識君麻木地自原地站了起來,麻木地抬起頭。
麻木地看見一手抓住時軼衣領,將他托在自己懷中的謝長亭。
謝長亭感覺到懷裡的人很重。他跪倒在地,將對方的頭放在自己膝上,帶著幾分慌亂地伸手去堵那些正汨汨流血的洞口。很快,他的手上便沾滿了那些濃稠的東西。
理智告訴了他這些都是什麽。可謝長亭早已無暇他顧。
他猛一抬頭!
趙識君感覺自己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很無力:“師弟,你看清楚,他身上流出來的都是什麽。”
——在那一柄從謝長亭手中脫出的長劍、橫在自己脖頸前時。
謝長亭冷冷地看著他。
“還要我告訴你多少次,”他道,“你我早便不是什麽師兄弟了。”
趙識君木然地垂下目光。
他看見,時軼躺在謝長亭膝上,正以一個謝長亭完全看不見的角度,睜開眼來,對著自己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追一個高嶺之花的老婆:
步步緊逼×
變成柔弱綠茶,等他來心疼自己√
第80章 動九州(七)
趙識君急喘了幾口氣。
他得救了。
因為無極橫在他的頸前, 可謝長亭眼裡卻未有半分殺意。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悲哀、慚愧、相形見絀。
趙識君靠在血肉組成的牆壁上,喘著氣,看他從前的師弟以一種陌生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許久,他蒼白地說:“你離他遠一點。”
話音落下, 時軼忽然也喘了口氣。
他胸口一起伏, 傷口中便湧出更多血來, 整個人看上去傷勢極重、慘不忍睹。
謝長亭的目光立刻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還好麽?”他低聲問。
按理來說,若是隻受了皮肉傷,以時軼的修為, 應當很快就能恢復。可眼下, 他喘氣的模樣瞧著十分痛苦,像是正在極力隱忍著某種折磨。
謝長亭緩緩抬眼。
“你用傀儡絲寄生了嗎?”他淡淡道。
無極威脅地逼近一分。
趙識君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寄生?誰?我寄生他?”
他是不想活了?去寄生一個比自己修為高出那麽多的人, 頃刻間便會遭受反噬, 自此修為盡毀!
趙識君抓著自己頭髮,低下頭去。時軼仍是那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看著他。
趙識君:“……”
他從未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像是遭受了某種挑釁一般,趙識君猛然抬起頭來,急切道:“師弟,師弟……你聽我說!你先聽我說!”
“你看到那些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血了麽?正常的修士身上根本不可能流著這樣的血!那些是魔血, 長亭, 你以為他是如何在九重雷劫中活下來的——他的心智早就完完全全染盡魔念了!!”
謝長亭聞言,終於抬眼, 朝他看了過來。
趙識君頓時企盼地看著他:“師弟……”
“我知道。”
謝長亭平靜道,打碎他所有希冀。
他抬起手, 看向沾在指間的粘稠黑血。
“這是什麽?”
這一次, 話是向著時軼問的。
時軼倒是很坦然:“我的血。”
“……魔血?”
“其實他說得都沒錯。”時軼朝他眨了眨眼。
謝長亭:“從前我見過你流血。那時你的血不是這樣的。”
時軼笑了笑:“那是我騙你的。這才是原本的我。”
謝長亭沉默了。
“你生氣了?”
“沒有。”謝長亭立刻否認, “我不像你那般小氣。”
時軼斷斷續續地笑起來:“是!我小氣。”
他一笑, 身上的傷口就往外冒血。謝長亭眉頭立刻皺緊了,伸手向那些傷處注入靈力,助他盡快傷愈。
注完靈力,謝長亭松開手:“你總是騙我,但我並非每一次都會上當受騙——想來你的修為在他之上,為何會為他所傷?為何傷勢這般難以痊愈?”
“我知道,你想殺了他。”他道,“為何不動手?”
時軼嘴角勾起,微微合眼:“我不殺他,是因為你不想殺他。”
“至於傷勢,”他裝模作樣的,又躺了一會,“這處虛構出的九重血眼中,有能夠侵染人神智的魔念。”
“方才我在此處,看到了一些有關你的往事,又或者說是記憶……關於你,和他。”
謝長亭忽然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了。
他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我知道他曾救過你性命,因而你不願做忘恩負義之人,不願殺他。”果然,時軼歎息似的繼續道,“如今字字句句,混雜著魔念一道,都於我識海中回蕩,不斷提醒著我同一件事:我始終是後來者。”
“或許在你心裡,在十六歲的謝長亭心裡,我永遠都不如他。”
謝長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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