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位李官人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長安,公子實在喜歡的話,請他來府中便是。”侍墨一邊說著,一邊和入畫一起將被褥攤開,今日難得陽光好,雖然雪未化盡,蘭柯院還是一大早便架起了各式曬架。
陳珂進門時,一眼看過去竟是慢慢一院子被褥,尋人只能循著聲音,他穿行過去,總算在角落找到了李觀鏡。
這一方小天地裡擺放了藤椅和矮桌,椅上鋪著厚厚的毛氈,桌上水壺正在咕嚕咕嚕冒氣,李觀鏡正靠坐著,手中拿著一本書卷,看上去十分愜意。
陳珂見狀,由衷讚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既擋得住風,又能曬太陽!”
“胡說,再大的太陽也擋不住這寒天。”侍墨抱著鬥篷轉進,向李觀鏡道,“公子莫要久留,還是燒炭火暖和。”
“知道了,再過一刻便回屋。”李觀鏡笑著將鬥篷蓋在身上,看向陳珂時,眼中卻隱隱有其他含義,“今日不是讓你休息麽?大清早來這裡做什麽?”
陳珂被看得一激靈,連忙打起精神,回道:“公子,謝家小娘子的情況不大好,幾個大夫看過,病情反倒越來越重,今早謝四郎都親自去請方神醫了!”
“好端端怎麽病了?前面幾個大夫可查出了病因?”
“都說是受了風寒,但喝了藥卻一點沒好轉,反倒越來越重。”陳珂撓了撓頭,推測道,“可能是小娘子第一回來北方過冬,再加上本身身子骨便弱,因此病來如山倒。”
侍墨在一旁呆呆地聽完,忽然俯身,將李觀鏡身上的鬥篷裹得更嚴實了些。
李觀鏡失笑,阻止了侍墨,起身道:“我去同阿娘說一聲,看看能不能幫上忙——韞書遠來是客,如今雖不在府裡了,但我們還是該照顧一些。”
來到主院後,李觀鏡將陳珂的話轉述了一遍,郡王妃立即想到驪山腳下的湯泉宮,向郡王問道:“雖然不能去湯泉宮,但是我們在驪山的別院裡也有溫泉,我看不如讓韞書過去住著,好歹比在長安受凍要強。”說到此處,郡王妃突發奇想,提議道,“乾脆你去跟陛下告個長假,我倆一道過去!”
“?”李觀鏡忍不住提醒,“或許你們還有一個兒子?”
“你身上還有差事,老老實實留在長安。”郡王坐起身,略想了想,又躺了回去,“我們過去得做一番準備,韞書的病等不得,先送她去罷。”
李觀鏡目的達成,趁機道:“我親自送她去,免得那裡的仆從懶散慣了,怠慢了客人就不好了。”
“她是你表妹,去幫忙打點些也無妨。”郡王妃甚是欣慰地點了點頭,“你總算學會照顧小娘子了。”
郡王目光沉沉地看過來,李觀鏡被他看得心虛,不過好在郡王妃在這裡,郡王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麽,隻吩咐李觀鏡多帶些隨從。
李觀鏡這廂得了允許,便立刻派人去謝家傳信,謝家自是欣喜,征得謝韞書的同意後,謝皓親自上門來商定去驪山的事。
雖說大家同在長安生活,但太妃走後,郡王府和謝家鮮少來往,李觀鏡對於謝皓更是不熟悉,這回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李觀鏡原以為謝皓是與謝皎差不多的端方君子,不曾想對方卻是個話癆,見面不提謝韞書的病,倒先問起李觀鏡在江南的經歷來——
“聽說十分驚險,是這樣麽?”
李觀鏡不願多提,隻道:“尚可。”
謝皓此人偏生沒有眼力見,又問:“你是怎麽被聖人赦免了啊?”
李觀鏡決定引開他的注意力,反問道:“你認得謝清晝麽?”
“當然認得!你見過他?”謝皓更加興奮,連忙問道,“堂哥出家了!你見他的時候,他可剃度了?”
李觀鏡有些驚訝,但是回想當日情形,又覺得謝皎出家是在意料之中。
謝皓見對方不答話,忍不住繼續道:“清晝堂哥住在武康,你們怎麽會遇見?”
李觀鏡醒神,順勢將話題扯了回來:“他來見我,是為了韞書的婚事,柴校尉凱旋在即,我們還是快些送韞書去驪山避寒才好。”
“那倒也是。”謝皓眨了眨眼,道:“那……世子想哪天出發?”
李觀鏡露出猶豫的神色:“若是明日動身,委實有些匆忙,可後日要上值,再要等到休沐,不知耽誤多少功夫……”
謝皓果斷道:“明日,就明日!我們肯定能收拾好,一早就出發,保證宵禁之前回到長安!”
李觀鏡笑道:“好,我會安排好宅子周遭的侍衛隨從,不過韞書表妹貼身伺候的人,只能勞煩你了。”
“這是應該的!我這就回去安排!”謝皓立刻起身,剛走了一步,又忍不住看向李觀鏡,道,“等他日得了空,我再來與世子詳談江南啊!”
李觀鏡嘴角抽了抽,不過還是保持禮貌的微笑,點了點頭。
送走謝皓後,李觀鏡在前廳坐了會兒,直到在心中將計劃過了一遍又一遍,確保萬無一失了,才起身往後去,他剛轉過一道門,便有暗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邊,低聲道:“公子,有動靜了。”
“嗯。”李觀鏡不動聲色地吩咐道,“不必打草驚蛇,先看住了。”
暗衛領命退去。
李觀鏡緩步行到後院門前,略站了片刻,忽然感覺冷得很。早間陽光還亮得刺眼,這會兒不知被烏雲逼退到了何處,寒風瑟瑟,卷起衰草枯楊中的積雪,鋪天蓋地地飛來,讓人一瞬間覺得有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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