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岑析翻身落在黃衫少年的面前,嗤笑道:“我想元和門什麽規矩,元和門就是什麽規矩。只要我想,乾清門的規矩也得聽我的,你那個師叔都不敢在我面前講什麽規矩,你倒是敢講?就林域手上貨色的水色,給我家下等奴仆戴都嫌丟了臉面,你倒好,這麽下等的東西倒是費勁替你師叔說個不停?嗯?”
黃衫少年被氣得臉都紅了,口不擇言道:“你不過仗著家裡那點權勢,若是沒了岑家,街上的乞丐都不會多瞧你一眼,像你們這樣造殺孽的人家,早該滿門……”
“林軒!住口!”惡毒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個渾厚的聲音打斷。
“師叔……”方才還凶巴巴的人頓時蔫了下去。
過來的十幾個人自覺分成兩邊,留著忍冬一個人在中間站著,可憐極了。
“稚子胡言,岑師侄別和他計較。”
“稚子?我瞧著你家這個稚子和我好似一般大。”岑析沒給他半點面子,直接道:“林小師弟說的也沒錯,我家是殺孽罪重,殺孽多了,也就不怕再擔上幾個。”
“你這是什麽意思?”林軒炸毛吼道:“廟中祭祀出了問題,你是想把我們乾清門全數滅口在此嗎?”
“也不是不行。”岑析輕飄飄地說出狂妄之言:“我就算做了,蜀州知州也會給我善後,安南王也不會上奏此事。我的小師弟性子軟,昨日做了個噩夢,我怕來日乾清門欺負了他,早些滅了你們也好。”
岑析如此狂悖無狀,除了忍冬,當場之人卻無一人覺得他在說笑,個個神情緊繃,乾清門的幾個弟子甚至抵住了腰間劍。
“師兄。”倪書容見情勢不對,拉扯了一下岑析的袖子:“師父還在門中等著呢。”
眼見著兩方膠著,已經不是忍冬和那個小弟子之間的齟齬,而是兩個門派之間素來的恩怨,裴朔雪趕緊從轉角處現身,去拉自己那個莫名牽扯其中的小崽子。
“貴人……”一直繃著心弦站在兩撥人之間的忍冬瞧見了裴朔雪,神色松動下來,嘴角也委屈地撇了下來。
裴朔雪上前牽著忍冬的手,拉著就走。
兩邊人未曾阻攔,可也都停了下來。
林軒有意說些什麽,被林域使了一個眼色擋了回去。不管岑析是真的想要就此和乾清門翻臉還是只是借著這麽一個陌生孩子作為由頭髮難,林軒都只能避讓。
正如岑析所說,乾清門、元和門,這些連江湖門派都不如的沒落仙門,不過是世人茶余飯後的談資,權貴手中翻雲覆雨即可覆滅的玩意,林域實在無意將整個乾清門擺在明面上和岑析逞這口舌之勇。
裴朔雪拉著忍冬出了爭鬥中心,走過好幾條街,才停下步子,理了理他被林軒揪出來的紅繩,顛了顛那顆墜著的小珠子,重新幫他塞回脖子裡,閑聊道:“下月狸奴選拔就要開始了,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帶著三斤去,聽說第一可以白吃遠香居一年的烤鴨。”
忍冬摸摸脖頸處的小硬珠,確認它在,才“嗯”了一聲,輕聲問道:“貴人不問方才是怎麽回事嗎?”
他全程忍著一直沒有動手,並不是他沒有氣性,只是他總覺得,自己不能給裴朔雪留下太多的麻煩,遇事便有意識地忍讓和克制。
他一點兒也不想讓裴朔雪覺得自己是個麻煩的孩子,此時見裴朔雪並不問衝突的起因,反而有些不自在。
“吃碗粉嗎?”裴朔雪像是沒聽見他那句話一般,伸頭瞧著路邊做的涼拌粉,問道。
“吃……”忍冬話音未落,被裴朔雪扯著衣裳從路邊拽到了店門處,自己也側身避了過去。
一列騎兵飛速自街道上略過,為首之人大喊道:“安南王傳令,即日起,蜀州大小街巷,不可張貼貴妃求醫之榜,違者皆按犯上論處。”
身後的十幾個步兵隨即衝到布告板上,把張貼在上面的求醫榜揭去,並在大街小巷圍追堵截粘榜之人。
裴朔雪和忍冬就著這場熱鬧在路邊吃了一碗粉,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士兵就抓到四五個,都押過去給為首一個玄衣鶴紋的男子看過,才綁了往衙門裡送。
“玄鶴營都來了!”攤子上的幾個中年人圍坐在一桌上,一邊瞥著路口的動靜,一邊小聲談論道。
“貴妃病了,陛下下旨尋民間醫師,安南王真是膽子大,這個也敢攔。”
裴朔雪動了動耳朵,去攤子老板那兒叫了兩樣小菜,兩壇酒,自然地坐到那桌中,問道:“這個安南王權勢這麽大的嗎?連皇上的寵妃也敢不給面子?”
桌上人喝了裴朔雪的酒,也不支吾,低聲道:“一看你就不是蜀州土生土長的人,皇上對咱們這位安南王施恩得很,前兩年西南鬧了些澇,隻波及到安南王的封地一點,他上了折子,皇上就免了他朝貢一年。”
“我聽說,安南王身子弱,說不準是怕南地的醫師全跑去平都去,於他療養無益,才不肯放求醫榜的。”
“其實貴妃家世那樣顯赫,這些年未曾生下皇子依舊受陛下愛重,要不是對上安南王,而是其他藩王侯爺,那可夠他們喝一壺的。”
……
裴朔雪約莫聽了有半個時辰,鄉野之人許多事也只是道聽途說來的,並不真切,可這個貴妃倒是和他有些淵源,他便多聽了一會,可左不過還是安南望如何受皇上寵信,權勢如何大,就連貴妃的家世也不能與其相抗,旁的倒也沒什麽新鮮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