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了大師親自題寫……平安符?”
老楚頭頓了頓,然後略顯疑惑地把“平安符”拿了出來,待看清上面的字,表情只能用四個字形容——
一、言、難、盡。
“崽崽。”
“嗯?”
“你可知這上面寫的是何字?”
“‘大吉大利、歲歲平安’之類的吧!”楚溪客裝作一副憨憨的樣子,說。
老楚頭指尖一頓,摸摸楚溪客的頭,一副關愛……呃,後輩的眼神。
“崽崽,多讀點書吧!”
喵?
楚溪客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勁了,送老楚頭回到閣樓後,特意爬上竹牆,壓著嗓子朝著翠竹大宅喊——
“鍾離公子!”
“鍾離郎君!”
“鍾離兄!”
“鍾離哥——”
喊道一半,鍾離東曦就從一棵合歡樹後走了出來。
楚溪客開心地招招手:“郎君來得好快!”
“快麽?我還在想是不是出來得早了,若再盤桓片刻,指不定就能聽到一聲‘鍾離哥哥’了。”鍾離東曦一臉遺憾的樣子。
楚溪客輕咳一聲,狡辯道:“郎君肯定是多想了,我明明要喊的是‘鍾離哥們’。”
鍾離東曦勾唇淺笑:“竟是如此?”
“當然!”楚溪客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蒼翠的竹林都為之一亮。
鍾離東曦唇畔的笑柔軟了三分:“小郎君喊我何事?”
楚溪客清了清嗓子,帶著些無傷大雅的小諂媚:“郎君一看就是讀過很多書的。”
鍾離東曦挑眉:“然後呢?”
“能不能幫我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麽字……”楚溪客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張黃蠟蠟的符紙。
鍾離東曦笑容一頓,有種不好的預感。
楚溪客已經毫不客氣地把“平安符”塞進了他手裡。
鍾離東曦貌似認真地看了片刻,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大吉大利,歲歲平安。”
“我就說嘛,平安符無非就是寫些這樣的吉祥話。”楚溪客頓時放下心,笑眯眯地拱了拱手,“多謝啦,下次請你喝羊湯!”
鍾離東曦並沒有被賄賂到,似笑非笑道:“是不是可以‘順便’把桑桑還一下?”
楚溪客:“……”
***
楚溪客原本以為老楚頭讓他讀書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晚上就寢的時候老楚頭又提了一次,這次態度明顯鄭重許多。
“崽崽無須擔心,不用去學堂,阿翁在家教你,學得好學不好都沒關系,能識得幾個字,不至於……連平安符都看不懂。”最後一句說出來,老楚頭眼底染上濃濃的笑意。
楚溪客完全沒有在聽,因為他被老楚頭的眼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發現,老楚頭的眼睛絲毫沒有老年人那般渾濁滄桑的龍鍾之態,反倒透出輕盈的靈氣與活力。尤其在燭光下,一雙瞳仁呈現出淡淡的咖色,就像西市中美豔的胡姬,眼尾微長,稍稍上挑卻不顯凌厲,尤其說著俏皮話的時候,眼角眉梢暈染著有恃無恐的嬌憨。
楚溪客深感好奇,這張面具下會是怎樣一副模樣?
“崽崽,有在聽嗎?”老楚頭溫聲提醒。
“什麽?”楚溪客下意識問。
老楚頭笑笑,耐心十足地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楚溪客這才回過神兒,忙不迭點點頭:“是,好,我、我很樂意。”
這是實話,他並不排斥讀書,尤其老楚頭還說要親自教他。
上一世他常常想,如果自己有幸被人領養,他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絕不會像網上那些小孩把家長氣得捶胸頓足、血壓飆升。
結果,直到將滿十八歲這個願望都沒實現。沒想到,穿越一回,竟然就這麽輕而易舉地送到了他面前。
楚溪客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惶恐。
這些曾經遙不可及的事,真的不需要太過努力就能得到嗎?老天爺會不會只是逗逗他,在他沉浸其中、喜不自禁的時候再突然收回去?
***
第二日,楚溪客比前幾天起得更早,不再風風火火,而是特意放輕動作,生怕吵到老楚頭。
到了平康坊東門,攤子還沒支上,就已經有熟客等在那裡了。想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擺攤了,楚溪客笑得比往常時候更為熱情。
有人不禁問:“楚小哥可是遇著喜事了?”
楚溪客就像單等著人問似的,亮起嗓門回道:“我阿翁病好了,明日起要教我讀書習字,今日過來跟熟客們說一聲,順便告個別。”
“誒呦,果然是喜事!”
“讀書好啊,成了讀書人,往後咱們就不能再隨隨便便叫‘楚小哥’,而要改口稱‘楚家阿郎’了。”
“若將來再謀個一官半職,說不定就得和那些進奏院的官爺們一樣,派長隨小廝來咱們攤上買早食嘍!”
“苟富貴,莫相忘啊!”
“……”
周圍的攤販和食客們紛紛說笑著。楚溪客同樣笑嘻嘻地朝眾人拱拱手,氣氛一派熱鬧祥和。
說著話,夏州府兵就來了。
一切都和昨日的情形差不多,依舊是那個身形高大的府兵打頭,依舊是那副橫衝直撞的模樣。
興許是認定了楚溪客是“半個夏州人”,府兵們對他的態度倒是好了三分。楚溪客也會做人,自發地給他們多夾了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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