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府兵十分滿意,扯著嗓門道:“你小子倒是個爽快人,放心,以後爺們在長安的這些日子會時常過來照顧你生意。”
我可真是謝謝您了!
您要是天天來,城門口的客人都得跑光!
楚溪客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嘴上笑呵呵地說:“軍爺有所不知,明日起我就要開蒙讀書了,不再擺攤。”
為首的府兵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哈哈大笑:“你幾歲了,還開蒙讀書?”
“我阿翁說了,只要有向學之心,幾歲都不晚。”楚溪客故作天真地應付道。
“成成成,爺們等著你考個探花郎啊!”對方扔來一串錢,大笑著離開了。
接下來,楚溪客依照承諾,雙倍賠給了昨日預定的客人,不僅一個沒落下,就連客人們各自的喜好都記得一清二楚!
有人不信邪,煞有介事地說:“楚小哥可還記得,昨日我就排在這位仁兄之後,定錢和他一起交的,今日是不是還缺我一份?”
楚溪客抬頭瞅了他一眼,一邊烤著饃一邊笑盈盈地回道:“客是在考我吧?昨日您確實一早就過來照顧生意,只是比這位客晚來一刻鍾,沒趕上付定錢。小子還記得您穿的是件掌櫃級別的黃袍,寶藍絲線繡的祥雲紋,口味嘛,喜辣不喜麻,多夾羊肉少放菜!”
“誒呀,真是分毫不差!”對方撫掌驚歎。
周圍的商販們與有榮焉,紛紛讚道:“楚小哥這腦子,真能考個探花郎也說不定!”
楚溪客笑得眉眼彎彎。
至此,穿書後第一份工作可以說是完美收官!
最後,還有一件要緊事。
楚溪客收了攤,來到武侯鋪前,原本還擔心這個時辰楚雲和八成已經下職了,沒想到他剛走到門口楚雲和就出來了。
“過來告別的?”楚雲和率先開口。
“我是不是可以厚臉皮地認為,雲和兄是在等我?”楚溪客用玩笑的語氣表達著內心的感動。
“我不僅在等你,還想問問,你是真的要讀書,還是忌憚那些夏州府兵?”楚雲和直爽道,“倘若是因為那些人,你大可不必擔心,我來解決。”
楚溪客不由愣住。
他怎麽都沒想到,楚雲和會主動提出幫忙。他是前程遠大的侯府嫡次子,而他只是一個如螞蟻般微末的街邊小販,他幫他肯定不是圖他什麽……
除了感動,還有對於自己此前左右權衡的愧疚。
楚溪客執手,鄭重見禮:“弟先行謝過了,倘若真有為難之處,定會與兄直言。不過,這回確實是為了讀書,原本我資質愚鈍無法開蒙,好在這些時日開竅了些,阿翁便興起了教導我的想法。”
“如此便好。”楚雲和似乎松了口氣,露出招牌式的飛揚笑容。
楚溪客看著他帥氣的臉,不放心地叮囑道:“往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碰到,雲和兄,請多保重。”
楚雲和嘖了聲,灑脫道:“說得好像永不再見似的,平康坊就這麽大點兒,指不定哪天我就轉悠到你家門口了,到時候可別吝嗇一杯茶水!”
楚溪客故作為難地皺皺臉:“茶團那麽貴,我得賣多少餅子才能買得起啊?”
“你小子!我自帶行了吧?”
“那就恭候雲和兄大駕了。”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道別。
楚溪客哼著小曲回到梧桐街,站在薔薇小院門口,默默給自己打氣:“新的一天,不能露餡。來,跟我一起念——你是個小傻蛋小傻蛋小傻蛋……”
剛剛重複到第十遍,院門就被拉開了,門後露出老楚頭一言難盡的臉。
第9章
楚溪客縮頭縮腦地蹲在大石墩上,像個被雨水打濕的小鵪鶉。
不用懷疑,剛剛那些“露餡”啊,“小傻蛋”啊之類的話老楚頭肯定聽見了,現在楚溪客已經腦補到自己被當成“借屍還魂”的厲鬼,即將捆到柴火堆上燒死……
“想聽故事嗎?”老楚頭突然問。
楚溪客怔了怔。
他怎麽都沒想到,老楚頭沒有苛責,沒有質問,而是用平靜溫和的語氣,率先坦誠相待——
“大概十五年前,長安城北邊有一處大宅著了火,家裡男女老少幾十口人全都燒死了,只剩下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娃。一個年少輕狂、不知愁苦為何物的少年剛好經過,救下了這個苦命的小娃娃。
“現在想想,這少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己還沒長大,卻敢擔負起另一個孩子的人生。
“好在這少年還算有幾分小聰明,起初幾年雖然過得顛沛流離,卻也有驚無險,小娃娃越長越大,也越來越討人喜歡。
“直到有一天,少年突然發現,這娃娃似乎和別人家的娃娃不太一樣,長到好幾歲依舊不愛說話,背不過詩文,就連最基本的大字都寫得歪歪扭扭……大夫說,這是天生的‘癡傻症’,治不好的。
“少年怎麽肯認命?他的小娃娃明明聰慧又可愛,兩歲的時候就會抱著他的大腿念‘有美一人,清揚婉兮’了,而他的生身父母更是那般光風霽月的人物,豈會‘天生癡傻’?
“於是,少年帶著娃娃一家醫館挨一家醫館地進,一個大夫不行就換另一個,不知吃過多少虧,受了多少騙,一次次燃起希望又失望,直到盤纏花光,身無分文,少年自己亦身染重疾,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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