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厝立於蠆坑上方,無數新鮮活屍伸長手臂聚集其下,被他隨手抓過吸食裡面僅剩的生氣。隨著他的動作,被異能劃出的傷口逐漸合攏、消失,姚厝臉上的膿包開始鼓動、破裂。
蠱蟲下雨似的從他臉上、身上唰唰掉落,鑽進泥土向四面八方散去。
位於山體上方的祭司宮傳來無數慘叫,宮內侍從全部被寄生,他們雙眼翻白,身體僵直,齊刷刷來到後山,走進石洞,朝山腹的方向而來。
寧長風五指握著匕首,脊背抵靠山壁,卻遲遲沒有動手。
姚厝快意地笑起來,他隱在黑暗下,語氣卻帶著惡意的探究:“人類,你變得懦弱了。”
這一次,寧長風沒有選擇如前世一般一見到它就自爆核心,反而纏鬥如此之久,顯而易見是不想死。
“是什麽改變了你?那個巧言令色,自私自利的容衍麽?”姚厝說。
活屍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山腹內部傳來嗡嗡的震顫,如此多的活屍大軍,便是耗也能將他耗死在這。
寧長風右手撐著山壁,聞言冷道:“他是什麽樣的人輪不到你來定義。”
姚厝聞言大笑,笑聲尖銳刺耳,回蕩在整個山腹上空。
“容衍有什麽好值得你們一個個如此惦念的,宣和是,你也是……明明我才是受害最深的那一個!”
明明他登科及第,才華無雙,是盛京人人稱羨的姚家二郎,前途光明似錦。
先帝倚重姚家,公主傾慕於他,滿腹經綸的少年風姿窈窈,意氣風發地走過高台金殿,群臣祝賀,百官側目,明明他離幸福那麽近……
活屍次第出現在孔洞盡頭,朝山腹聚集。
姚厝臉上的憤意一收,朝寧長風攤開手掌:“原液給我,我便放你出去,咱倆這回扯平如何?”
寧長風卻提了提唇角,身後豁然打開一道門洞,落十一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快撤!”
姚厝臉色驟變,疾行幾步便要阻攔,卻見人影一閃,寧長風已跳下門洞,不知所蹤。
他停住腳步,冷笑道:“以為這樣便能跑出去麽,整個南越都是我的活死人大軍。”
他就要指揮祭司宮外的活屍圍住整座山峰,怎知話音剛落山體突然傳來一陣震動,溶洞頂上的碎石紛紛墜落,又是接連幾下地動山搖,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炮轟聲,一下一下砸在祭司宮頂。
“怎麽回事?”姚厝被震得站立不穩,搖晃著扶住山壁大聲喝問。
然而已無人回答。
整座祭司宮都成了活屍的墳墓。
……
“走。”
容衍帶人在石門前守著,見到寧長風二人立即接走,趁亂撤離了南越。
數十門火炮架在葭野平原一字排開,將祭司宮夷為平地。
馬蹄在平原上疾馳,身後炮火聲震天,容衍一手勒著韁繩,一手扶著寧長風的側腰,無聲收緊。
最終遁入黔南山脈。
寧長風將拿到手的原液讓李順德取了點樣去研究,玉瓶則另外保管起來,做好這一切後,他才拍拍手去找容衍。
這裡是黔南山脈腹地,寧長風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桃花源,原是給自己準備的養老之地。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從口入,便是一條小溪,兩岸綿延數百裡俱為桃花林,四季如春,落英繽紛。
寧長風在桃林深處找到了容衍。
他挽起袖子,正在給新建的小屋打樁,身上的衣服被蹭得濕漉漉髒兮兮,臉上手上都是泥。
寧長風大步走過去,抬手揩去他頰邊沾上的一點木屑,要接過他手中的錘頭。
“坐著罷,快好了。”容衍笑著將他按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接過他手中的水囊喝了口水,漆黑如墨的眼眸在陽光的映射下漾著水光。
二樓小屋已初具雛形,樓下做飯樓上住人,和在鹿鳴山上的竹樓一模一樣。
寧長風打開帶來的食盒,和容衍席地而坐,就像普通農家的夫夫一般在農忙時分享著飯菜。
菜是他借百姓的鍋炒的。
他們早搬進來些時候,已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並且迅速安居下來,有些已經開始了圈養畜牧,種植農田。
人似乎就是這麽個物種。
看似脆弱無比,風霜雷電任何災難都能奪走他們的生命,但只要一息尚存,他們便如野草種子般迅速扎根,破土而出,來年依舊能長出鬱鬱蔥蔥一片草原。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一碗紅燒野豬肉,一碗炒野雞蛋,一碗不知從哪裡挖來的炒野菜,粗糙得不能再粗糙,兩人卻吃得很香。
容衍將碗裡的紅燒肉和野雞蛋都夾給了寧長風,自己默默將米飯拌進菜碗裡,就著剩下的油星吃完。
初來乍到,物資匱乏,得省著點。
寧長風看了眼碗裡堆得冒出尖的紅燒肉,又夾了些回去,並按住了容衍的筷子:“純瘦肉不好吃,梆硬,我就喜歡吃帶肥的。”
望著被夾回碗裡的滿滿堆堆的瘦肉塊,容衍忍不住低頭笑了笑。
寧長風也抿了抿唇,別過眼,唇角微微揚起。
他三下五除二吃完碗裡的飯,拿起工具便開始敲敲打打。
容衍接過重活,加入其中。
山中無日月,日子仿佛過得飛快,又仿佛才過去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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