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石虎臣一人跪在雨裡,盯著地上那團泅開的血跡,僵成了一座雕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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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身死
天氣愈發寒冷起來, 牢獄裡常年照不到太陽,最是濕冷,裴儔一雙腿上的傷發作起來, 一陣陣刺骨般地泛著疼, 夜裡每每痛醒過來,隻好靠著牆大口呼吸, 頸項之間都是冷汗。
蔡起辛偶爾撞見過幾回, 喚了最年長的太醫來瞧, 隻說暫緩尚可,沒法根治。
這日裴儔痛暈過去,他照例帶了太醫來為他醫治,打量了一下那簡陋的牢房, 吩咐獄卒將他換個舒服些的屋子, 棉被火爐也給備上。
“對了,石虎臣呢?怎麽幾日都沒見著他了?”
獄卒道:“回大人, 小的亦是好幾日不曾見過石主事了。”
蔡起辛皺了眉, 沒等太醫給裴儔施完針, 一拂袖出了刑部大獄。
石家名下的宅子盡數充公,石虎臣因受裴儔庇護, 在西泉大街邊上置了處小宅,正與趙嶺比鄰。
蔡起辛踢門進去,正見石虎臣躺在涼亭裡, 四周酒壺散了一地,他自己亦喝得面色酡紅, 聽見人來了, 也沒起身相迎, 反而舉起酒壺仰面灌了一口酒。
“你這是在做什麽?”
蔡起辛上前踢開幾個酒壇, 慍怒道:“謝銘死了,你就這般荒唐大醉,什麽都不管了?”
石虎臣不答,沉默飲酒。
蔡起辛怒道:“你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麽上趕著給七殿下表忠心的!”
他走上去,一腳踩在石虎臣胸前,陰狠地俯視著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我告訴你,上了這條船,萬沒有半途下去的說法。明日卯時我若見不到你,休要怪我不念往日世家舊情!”
蔡起辛走後,石虎臣久久未動,眼角無聲滑落一行清淚。
簷上忽跳下來一個人,被這滿院的酒味熏了熏,忍不住捂了鼻子。
“我說你這小子,這麽能喝?”他將人半扶起來,歎道:“喝酒傷身啊!我以前也常喝得酩酊大醉,後來被人管著,這才慢慢改過來的。”
石虎臣捂著眼睛,一言不發。
“嘖,”他想了想,沉聲道:“謝祭酒之死我確實沒想到,將來到了黃泉,少不得要被他罵一頓。”
他伸手拍在石虎臣身上,“但斯人已逝,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不該沉湎悲痛之中,我們應該做的,是將謝祭酒沒做完的事情做完做好,你說是不是?若你先生還在,見到你這幅樣子,會不會很難過?”
石虎臣抬眼怔怔地望了他片刻,忽一個猛子撲了上去,抱住人大哭起來。
“是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我枉費先生教誨!我不是人!先生……先生之死都怪我,都怪我……”
冷不防扮了回師長角色,他沒想到石虎臣會來這麽一出,當下也僵著不知道怎麽說了,他嘴巴沒有裴儔那麽能說,隻好等石虎臣一個人在那兒哭。
同時也免不了慨歎一聲,經歷的大起大落再多,表現得再成熟,這小子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少年郎罷了。
待石虎臣哭累了,大喊大叫都化作了低低的抽泣時,他將人往前一推,正色道:“眼前就有個大事需要你去辦,也只有你能辦,能做到嗎?”
石虎臣抽著鼻子猛點頭。
*
國子監死了祭酒,眾學子群情奮起,也不待在書院了,反而呼朋伴友走上街頭,拉起長長的布條,從街頭遊到街尾,慷慨遊唱起來。
“裴首輔是冤枉的!竊賊誤國!冤判賢臣!”
“謝祭酒以身諫國,我等亦隨其志!只求一個公道!”
“國賊誤我大淵江山!”
“釋放裴首輔!”
謝銘死諫的宮門被圍了起來,重兵把守,以防有人效仿生亂,學子們一腔悲憤無處抒發,便想了這麽個法子。行了一路,不少平民百姓也加入了,隊伍愈發壯大起來。
一群人又喊又唱,一路行過龍武大街,直往宮門而去。
半道忽殺出一大群京衛,迎面就拿人,將學子們一一抓住捆了起來。
“你們,你們是誰!憑什麽抓我們!”
“還有沒有王法!憑什麽抓人!”
“憑什麽?”京衛分開兩列,露出一個素白人影。
“我來告訴你憑什麽。”
只見那人就地一站,手持一個腰牌,高聲道:“我乃大理寺卿漆輿,爾等聚眾鬧事,擾亂街市,甚至詆毀當朝高官,按律當帶回受審!來人,把這群學子都給我帶回大理寺!”
學子們一聽到“大理寺”三個字,紛紛白了臉。
有不怕死的使勁掙著身上繩子,反問道:“不知漆大人按的是哪條律令!在下飽讀詩書十年,從未聽過大淵有哪一條律令是不準學子聚眾遊行的!”
漆輿神色淡淡,收起腰牌,道:“到了公堂上自有定論,任你如何狡辯也無用。”
“狡辯的分明是你唔唔……”漆輿使了個眼色,那京衛立刻找了塊布,將人嘴巴堵了,押至一旁。
漆輿此番借的是一營的京衛,那首領自然也來了,大理寺拿人向他們求援,此為公務,他不好拒絕,但沒想到向來和善的漆少卿竟會這般不講理,而是拿下一整個國子監的學子,確實不是小事。
首領躊躇半晌,還是上前道:“漆少卿,這會不會太過了,這些學子不懂事教訓一下就好,全部拿下大理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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