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反應遠比精神反應要緩慢,他直打顫,緋紅才慢悠悠地爬上脖頸,暈染臉頰,他死死抿著嘴唇,忍住那些欲要脫口而出的奇怪聲音。
“嗚……”
晏醉玉這時才後知後覺,賀樓沒有識海,這場「靈修」中不曾輸出,只是單方面接納,所以另一方的感知並不明顯。
晏醉玉氣息不太穩,呼吸是紊亂的,俯身在賀樓耳邊說話時,帶著低低的喘息。
“映月,別怕……”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賀樓抖得更厲害了,手腳並用地掙脫出晏醉玉的懷抱,壓根不看方向,悶頭前爬。
先前的一切都尚在掌控,這一遭卻屬實在出乎晏醉玉的意料,見賀樓將要爬空,晏醉玉欺身上前撈了賀樓的胳膊,後果便是兩人都處在危崖邊,都不用人推,一個踉蹌便一塊兒墜崖。
那些未曾入體的靈識洪流呼嘯著追下來,在賀樓身下聚攏成綿軟的厚墊。
賀樓原本都緩過來,這一下子,又開始抖。
晏醉玉輕吻他的鬢角,愧疚寬慰:“好了好了,就一會兒……”
兩人借著靈識厚墊,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安然落地。
賀樓半晌沒說話。
倒不是沒話說,也不是不想說,而是他軟到連舌頭都沒有力氣,像一團爛泥癱在這裡,淚水沾著灰塵,全糊在臉上。
晏醉玉捏著袖子給他擦臉,低低道:“抱歉,我忘了……”
賀樓渾身濕透,仿若是水裡撈出來的,鬢發沾在臉頰,衣裳貼在身上,晏醉玉從他肩頭摸索下去,就沒有一處不透著潮氣。
“別……”
賀樓忽然瑟縮了一下。
他沒什麽力氣,抗拒也是微弱無力的,晏醉玉從他閃躲的神色中看出點什麽,手指從腰間往下探。
“……”
“濕了。”晏醉玉面不改色,做如下評價。
賀樓憋屈得要命,“是你、你害的……”
賀樓把他的手拽出來,翻身坐起,給他留了一個自閉的後腦杓。
晏醉玉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剛才是誰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賀樓繃緊的單薄脊背幾不可聞顫抖一下。
“不是我。”他小聲說,決定死不承認,“你聽錯了。”
“啊……”
晏醉玉揶揄地將尾音拉長,“我好像還聽到誰說,我變醜了?”
賀樓又顫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忍無可忍,拿拳頭錘了一下膝蓋,“你什麽都知道,你還裝死!”
“我沒裝死。”晏醉玉低低笑道:“我那會兒確實死了。”
這樣說也不全對,他當時的狀態,應該是一種假死狀態。
通過隱藏軀體生命跡象,達到偽裝死亡的目的,以此蒙騙過識海中瘋狂逃逸的靈識,當靈識自認是無主之物,反倒會安靜下來,屆時便是他反擊的機會。
不過沒想到,在此之前,竟然有外援出場。
晏醉玉摸摸賀樓低落的後腦杓,氣定神閑地往天上看。
靈識已經全部被他收攏完畢,半空中只有一道白色流光安靜漂浮著。
晏醉玉的目光掃過去,白色流光不動如山,雙方幾乎是在靜謐中對峙。
半晌,晏醉玉好整以暇一笑,雲淡風輕地朝那個方向合攏五指。
靈識化作實質,盤旋成透明洪流,咆哮著奔去,這陣仗極大,聲勢幾乎是駭人的,可上空的流光八風不動,穩如磐石。
它根本不用有所應對,僅僅只是散發浩瀚似海的威壓,便能在空中將晏醉玉的靈識完全攔住。
賀樓注意到晏醉玉的動作,暫時放下恩怨,自己頑強地抻直雙腿,顫巍巍地站起來,凝視了半空中那道流光好一會兒,擰眉道:“那是什麽?我進來時沒見到。”
靈識和威壓在空中對抗片刻,以靈識潰散,竄逃回晏醉玉眉心為結局。
這倒不稀奇,晏醉玉全盛狀態都不能製住它,遑論現下識海虛弱,個中秩序來不及梳理重建,靈識只是亂糟糟地壓製在腦海一角,看著聲勢浩大,其實沒什麽戰力。
晏醉玉卻偏頭一笑。
只見空中,無形的靈識一潰千裡後,內裡裹藏的靈力金光閃爍,如離弦的箭一般,筆直穿過威壓區域,直逼流光內部。
“它呀,是一件十分有靈性,十分……雞賊,的仙器。”晏醉玉溫潤地彎起眼眉,念出自己在玉牌上看到的銘文:“因、果、牌。”
因果牌的威壓能震懾靈識,是因為兩者同出一脈,就如異獸之間的血脈威壓,可它能震動識海,卻對靈力無可奈何。
那道靈力凝成金箭,已經穿透外層的雪白流光,危險迎面逼近,因果牌周圍的流光都逸散不少。
忽然,在它的四周,空間古怪地凝滯了,揚起的灰塵,縈繞在附近的白色流光,以及正在向前的靈力箭矢,全部靜止。
“啊……預判失誤,還是能奈何的。”
那一小塊虛空開始扭曲,靈力箭矢被困其中,嗡鳴幾聲後,猛然繃碎開來。
晏醉玉輕笑出聲。
“但是,我也可以。”
因果牌面前,忽然撕開一條大口子,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中探出來,掌心靈力閃爍。
“拿來吧你。”
因果牌內裡不知道藏著什麽,對識海有天然的威壓,配合對虛空的掌控,強得無可匹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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