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用氣聲說的,眼珠子謹慎地往後瞄,滑稽又可憐。
唐某一身江湖氣,性烈如火,能為兄弟兩肋插刀,唯獨怕鬼這件事,給他的俠氣減了幾分。
鍾關將他從石頭後拎出來時,他還在抽抽噎噎地哭訴,“鍾長老,那女鬼饞我身子,她摸我……”
鍾關忍耐,“摸你哪兒了?”
唐書一怔,羞澀,“她,她摸我手……”
鍾關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想罵人,“你害羞什麽?”
唐書羞羞怯怯,“這還是第一回 有女孩子摸我手,我,我……”
鍾關尋思,他可能沒見過女鬼的全貌。
鍾關躬身摸索了兩把,抓到鐵鏈,也不稀得理哪根管哪裡,直接拉著鐵鏈狠狠一拽。
古怪的嘶鳴聲混在水裡,模模糊糊地從門縫外傳來。
隨後泡腫了的女屍從縫隙鑽進來,因為動作粗暴,臉上蹭掉幾塊黏膩的皮肉,掉在水窪裡,她就頂著一張嶙峋斑駁的臉,冷森森地盯著二人。
鍾關:“看……”
“不用看了。”唐書冷靜地將眼珠子往頭頂一翻,移開目光,“謝謝你長老,封心鎖愛了。”
第32章
找到唐書後, 事情就出乎意料地順利,他們很快跟陸百川和鍾銘匯合。陸百川先在鐵片上摔了一遭,又毫無護持地從鐵片摔到地底, 摔折了一條胳膊,臉上也掛了彩, 雙方會面時鍾銘已經替他簡易包扎好了,但兩人不知道鬧了什麽別扭,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鍾關問:“賀樓呢?”
“鍾長老, 正要與你說此事。” 陸百川搶道,說著遞過來一枚弩/箭, 臉色不太好看,“我跟鍾銘離得不太遠, 率先碰頭, 處理好傷口後便動身找你們, 在前邊那裡, 找到了賀樓留下的弩/箭。”
賀樓平日最寶貝他的弩,一天能擦上三遍,弩/箭與弩是一套,統共六枚,賀樓每回使用事後都會眼巴巴尋回來, 他落在這裡,肯定是當時情形緊急, 容不得他回身再拿。
鍾關:“帶我看看。”
賀樓的弩,鑲嵌在一扇窗戶的窗框上,從左至右貫穿, 似乎是作插銷用, 而此刻這面窗戶已經四分五裂, 徒留半扇搖搖欲墜,鍾關把地上的碎片拚湊一看,不由咂舌,“這什麽鬼東西。”
唐書忙湊過去看,只見白玉石製成的窗框上有一道長長的爪痕,痕跡深得幾乎從窗戶另一面透出來,按五個爪子的分布來推斷,這肯定不是人手,可能是某些神工鬼力的獸類。
在靈力全無的情況下,能將堅固的白玉石一爪子劈成這樣,無外乎賀樓跳窗逃跑,也不忘拿弩/箭將窗戶插上給對方製造路障,他遇到的這鬼東西,看來十分危險。
陸百川早就想通這一點,上前將半扇白玉石窗翻開,拿火折子往裡一照。
“這裡面似乎是一間內殿,賀樓應該是掉在這裡,又遭遇什麽,才跳窗逃跑。”他胳膊伸進去環繞一圈,顯然內殿極大,火折子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看不出什麽端倪,“但這裡太大了,若先查這裡,勢必要花費大量時間,我覺得我們應該直接去找賀樓。”
他說完,鍾銘就忍無可忍地冷笑一聲,搶過他的火折子,拐了幾步,在斷裂的挑廊邊緣停下,“你能。底下不知道有什麽,追賀樓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你下去是去救人還是送菜,可說不定呢。”
發現賀樓的弩/箭後,他們在這裡徘徊很久,循著蛛絲馬跡大致摸清了賀樓跳窗之後的路線——沿著挑廊一路往右,沒尋到合適的藏身點,在一息尚存的半截廊柱上系了一條藤蔓,往下去了。
這個地方構造很奇怪,像仙宮,又不太像他們所熟悉的仙宮,不知道遭遇過什麽,大半都塌得殘破不堪,所以很難推演全貌,他們現在所站的地方,差不多是半傾斜的,因為碎石堆積,還勉強站得住腳,仙殿左右兩間,身後一間,環成一個凹字來,在泥土掩埋中撐起一個空間。
而在碎石堆積的挑廊下,似乎還有一番天地,漆黑幽深,單聽回音辨不清高度,他們沒有火折子再扔下去,所以根本不知道底下是什麽。
是險地,是懸崖,還是庇護所。
陸百川認為找人要緊,鍾銘卻覺得要先知道那怪物是什麽,以好應對,兩人在這個問題上產生分歧,剛才鬧不愉快也是為此。
鍾關懶得聽他們吵,耐心梭巡片刻後,喃喃道:“還真是仙門啊……”
引起爭端的事件主人公確實如他們所料,正在逃亡,不過逃得不是很急,因為追他的那玩意兒看起來也不是很急的樣子。
賀樓手上舉著燭台,是他剛才在側殿中順的,遍布塵灰但還能用,身後傳來緩慢的沙沙聲,賀樓轉身遞了一下燭台,果不其然看到不遠處蜷縮的怪影。
賀樓皺起眉,半是警惕,半是不解。
“我身上有什麽你在意的東西嗎?”
半個時辰前。
賀樓揉著脫臼的肩膀坐起身來,不急著複位,沉下氣安靜聆聽片刻,確認四周除了他沒有別的活物,才從懷中掏出火折子。
他經常受傷,久病成醫,簡易的傷處處理和接骨複位早熟練了,將火折子卡在石縫間,解下腰帶系綁住雙手,環抱住膝蓋盡量放松,將雙腳卡進石頭底下,用力後仰,過了一會兒,順勢一聳肩。
「哢嚓」一聲。
賀樓如釋重負,緩緩活動著肩頸,滿頭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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