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炎槍,已被殺意點燃,正欲一戰。
為免再像先前那樣鈴音一起就痛到脫力,麻痹知覺的咒術,他也對自己的身體施展過了。
悠悠醒了過來,桂鳳樓還有些恍惚。他睡得不好,像是做了個漫長的夢,夢中赤地千裡,一個年幼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藏起陰鷙的神色,乖巧地喚他“師尊”。
他是誰,那孩子又是誰?桂鳳樓想不出來。
他也沒時間再想了,伸手摸向系在腰帶上的乾坤袋,他摸出了一封信箋。
玉簡正在發熱,是他師父廣微真人在他下山前,交給他的親筆信。
大陣碎了,光華消散在虛空中。
有頭青雷犀一撞之下,直衝入了祠堂,青瓦白牆崩毀,鮮花果品碾成爛泥,祭台與神像也撞塌了一片。
“出來吧,”藍裙女子撫掌,“與其像老鼠一般,死於暗無天日的地底,不如在這壯麗余暉下,痛痛快快地戰死,不是嗎?”
金紅的大日,正在這最後的時刻普照大地。
將這嫵媚女子的裙裳,也染上了一層血色。她的眼睛裡,開始流露出嗜血的笑意,一柄精鐵鍛造的九節鞭,也握在了她的手中。
“呼——”鞭身飛去,朝著祠堂的方向。
她的臉色,突然間變了。
大陣分明已破,她的九節鞭卻像陷入了看不見的泥沼,去勢頓緩,而後,更快地彈了回來!
“已死之軀,也敢囂張?”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高天之上降了下來。
藍裙女子及她身邊人,狼狽萬分,才躲開了反擊的九節鞭,震驚地抬頭望去。
寬袍大袖,氣度高華,手執一把拂塵。
“……廣微真人?”她脫口失聲。
九華宗太上長老,半步道君,天底下離破道飛升最為接近的人物,據說他常年在山門中足不出戶——
竟然來了?
懶得同她多話,雲端的白衣道人,將拂塵一掃。
下一刻,祠堂前的數人,除了夏玨幸免,都化為無知無覺的屍軀,倒了下去。他們本來就是死者,不過憑著邪法苟存。
“哼,廣微,許久不見。”
忽有一個低沉的語聲,在天際響了起來。沒有定處,四面八方,都像這聲音飄來的地方。
“許久不見,楚辰。我曾經叫過你師兄,也叫過師公,但現在你已經不配。”廣微真人淡淡道。
“我不配?”像是被戳中痛處,那聲音憤恨地拔高,片刻後道,“罷了,不與你多說。我記得你本來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
“是我將桂鳳樓領了回來,教他修習之法。如今他遇難,我當相救。”
“好,好,你是存心做對,我倒要看看你護到幾時。你的天劫,似乎不能再拖延了吧?”
“隻此一次。”廣微真人平靜地回答,“這是桂鳳樓的一劫,需得他自己應對。我也信他,能夠渡過此劫。”
“那我拭目以待。”
拋下這句話,聲音便消失了。
廣微真人暗歎一聲,落下地來。他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憶起了當年的情形。余光瞥到脫離了桎梏的夏玨,面上流露掙扎之色,轉身飛快離去,他也沒有阻攔。
“辰兒,這是我新收的弟子。來,叫師兄。”
“師兄好。”他乖巧地喚道,牽住師父的大手。村子裡遭了兵匪,爹娘將他藏在稻草堆裡,要他不論什麽事都別出聲,才讓他僥幸活命。是師父收養了淪為孤兒、無依無靠的他。
“又從哪裡撿了一個徒弟?你怎麽如此愛收徒弟!有了我還不夠嗎?”相貌桀驁的少年,露出不滿之色。
“為師已有多年沒收過弟子了,辰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鬧孩子脾氣?”
“哼……師、師弟好。”
回憶戛然而止,廣微真人看見一群人,從坍塌的祠堂中走出。
其中一人,臉色蒼白,錦衣金冠,朝他拜了下來。
第48章 風月 “這一頁……我就不讀了吧?”……
“多謝師父相救。”桂鳳樓道。
他沒有聽到最後那個神秘聲音與廣微真人說的一番話, 因為神秘人並不想讓他聽見,用了隔絕感應的咒術——廣微真人也由著這般舉動,不曾打破。
“起來吧。”廣微真人伸手扶他。這鮮少露面的天下第一人, 對他唯一的徒弟,好像沒有擺著什麽架子,神色溫和。
“請……師父救救凌虛!”桂鳳樓站起身,就急聲道。凌虛以靈丹吊著一口氣, 情形已相當不妙了。
他一焦急起來,面上眸中流露出的那種情致,無人能夠不為之動容。
“好,我看看他。”
凌虛是被李緒抱出來的,輕輕安置在青磚地面。
廣微真人走過去,不見他有所動作, 凌虛的身子便慢慢地漂浮起來, 懸停在他面前。他搭上凌虛的手腕, 探了探經脈, 然後撤回手,低誦了一句咒文,十指若蓮花綻開, 結了一個繁複印記。青碧光團,蘊生在他指間, 隨後他將這道光團, 打入了凌虛體內。
凌虛闔著雙眸,衣袍披垂下來,在風中飄拂。他落下時還沒有蘇醒,被桂鳳樓接住了,攬在懷裡。
摸了把脈, 情形確實大為好轉,桂鳳樓安下心來。
師父來得及時,接下來讓凌虛臥床休養,一兩個月就能痊愈了,好在也沒有遺留下什麽不可收拾的病根。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