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霄一掀被子,坐起來,衝著白溪橋瞪眼憤然說道:“端什麽端!我們什麽都不做,躺著睡覺不好嘛!周國細作與我何乾!與你何乾!別忘了我們上元京是為了什麽!”
白溪橋一怔,臉上嬉笑瞬間消失,露出一絲沉痛的神色,許久都不說話。
祁霄見他如此,於心不忍地緩下聲音來:“師兄,我們去元京隻做兩件事,替師父和伯父報仇,然後接上我母親就走。”
白溪橋點頭,又過了半晌才道:“霄兒,師父說你心中有鯤鵬之志……”
“鯤鵬禦風而已,無九萬裡厚的風就得被自己重死,那不是志,是蠢。”
祁霄靠在床頭,偏過臉去,不再跟白溪橋說話。
白溪橋無聲喟歎,沉悶下來,祁霄若是世人所見那般玩世不恭、囂張跋扈、驕縱蠢笨之人,有一個楚王的爵位就該令他一生無憂,庸庸碌碌也沒什麽不好,可惜他太聰明,從小就聰明,才不能接受庸碌又不得不庸碌。
白溪橋輕手輕腳往外間走,宗盛跟著出來,替祁霄合上裡間臥房的門。
“宗盛,還是要給他備點吃食,再難受也得吃些。”
宗盛點頭。
“葉淮那邊我會盯著,按霄兒的意思,且看看吧。”
“需不需要告訴蘇將軍一聲?”
白溪橋搖頭:“暫時不必,我們與虎威軍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
劉元得了白溪橋的允準就讓船工們撒網撈魚,數名船工在船尾小聲笑鬧起來,一邊曬太陽等魚入網,一邊歇一歇聊聊天。
劉元思來想去不敢放任船工在甲板上,怕他們到處亂跑,便索性向百戶請示留下,領一個“監工”的閑差。
百戶沒為難他,二話不說就允了。
船工見劉元這個小兵年紀不大,瞧著挺面善的,又許了他們網魚,多看兩眼就不覺得他一身甲胄有什麽怕人的了,不多會兒便聊了起來。
“劉小哥給咱們說說虎威軍裡的事唄?咱們可都聽說陸大將軍天生神力、威武過人,可是真的?”
說起陸方盡,虎威軍裡哪一個不把他當神明一般,劉元更是崇拜不已,一下就來了興致點頭應道:“那是,咱陸大將軍能開百石弓,莫說虎威軍中,全天下難有第二人!”
“哇!是真的啊!”
“好想親眼見一見陸大將軍。”
“哈哈哈,下半輩子就能吹牛了是吧?”
“切,你不想見見咱大陳的戰神?”
“想想想!不過聽說陸大將軍月前就回京受賞了……哎,那劉小哥你們怎麽會在這秦江上啊?”
“對啊,為何不坐官船?”
這些船工並不知道買船的買家究竟是誰,頭一日見虎威軍聲勢浩大地上船還都嚇得戰戰兢兢的。
劉元張口卻說不出話來,他們此番領的是軍命,與船工攀談就是泄露軍機,他再多說一個字就怕要有軍法杖斃的風險了,趕忙站起來擺擺手道:“我還有事,得先走了,過一個時辰來幫諸位一道收網。”
葉淮藏在甲板另一側,聽著劉元的腳步聲急促地消失。
葉淮與船工同住,當然知道他們要來網魚,劉元在時他沒露面,沒想到劉元這麽快就跑了,於是往船尾走出去:“我來幫忙。”
第18章
船又行了兩日,天清依然氣爽,只是似乎漸漸有了些涼意,船是一路向北,風向卻已漸漸變了,是夏去秋來。
秦江裡的魚肥美的很,秦江上跑船的誰都來網一網,魚兒不甘受縛、使勁掙扎,肉質就越發的爽嫩。
船上連捕了三日的魚,生魚腥氣、烤魚香氣、魚湯的熱氣輪番登場,充斥著整條船。
祁霄命宗盛緊閉房門卻還於事無補,魚帶著潮水的味道無孔不入,令祁霄惡心反胃,吐又吐不出來。
“宗盛!你燃的什麽香?怎麽一股子怪味?”
“沉香混了陳皮、白芨,還有些豆蔻和蘇合香。”
宗盛湊到香爐邊,細細聞了聞,味道挺好的,不怪啊。
祁霄是暈船暈的難受,脾氣越發不好。
“……去傳我令,從明日起,不準網魚!今日捕的也都扔回江裡去!”祁霄這幾日都沒怎麽進食,隻覺得送來的各種食物、粥湯、果點裡都是河魚的味道,腥臭難忍,暈船說來不算是病,卻實在難受的緊,不過短短幾日,他已經瘦了不少。
“是,我這就去。”
宗盛一出門迎面就遇上白溪橋:“你別進去了,爺不舒服。”
“鬧脾氣呢?”
宗盛搖搖頭:“近日都沒好好吃口飯,喝水都吐,還是讓爺歇著吧。”
“哎……多少得逼他吃一些。
這麽下去可怎麽好。
要不去與蘇將軍說一說,今晚就能到川陽湖了,靠一靠岸,讓霄兒上岸睡一晚上踏實覺,實在不行,至少讓他下船走一走,好好吃頓飯。”
“可爺的意思是一路不停,一定要盡快趕到啟淮,不能耽擱。”
白溪橋搖頭:“別聽他的。
就沒見過這麽愛死撐的。
你去找蘇將軍說吧。
霄兒若責怪,算我的。”
宗盛想了想,點頭道:“我這就去。
對了,爺說不許再網魚了,讓船工把船上的魚都清理掉。”
“知道了,我去傳話,順便讓他們把甲板都洗刷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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