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峘的信是與周、齊的軍報一起到的,上面隻說了一件事,會有星羅衛在令山等著接應唐綾。
令山距離霸山六百裡,快馬加鞭、日夜不歇,五日可達。
四月十九,唐綾必須離開霸山。
如果一切順利,四月十九,祁霄會在碩粱,在齊國的皇都,成就萬世功業。
唐綾站起身,挨近了一樹海棠,喃喃說道:“你能不能替我等等他?替我看他凱旋?”
一陣風搖動花樹,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是在回應唐綾。
唐綾慢慢笑了笑,眼底水波隨風泛開層層漣漪,似無盡的愁。
“公子,你怎麽又再外面吹風?”
青嵐的聲音將唐綾的神思拉回來,走進院中時見唐綾抬手掩了掩口鼻,輕輕咳嗽了一聲。
“著涼了吧?趕緊進屋。”
“我沒事……”
***
三月廿四,立夏。
祁霄還是沒有收到唐綾的回信,只有玄機營從霸山發來的軍報。
海氏一族整軍五萬,從鹿州開拔,已往霸山馳援許證。
按齊國律法,地方廂軍的人數不得超過三萬,海氏的五萬人中有兩萬是剛剛招募入伍的流民。
霸山被攻佔已有三月,許證遲遲未能奪回,陳國集結二十萬大軍南下,現在齊國朝廷已經沒辦法了,只能背水一戰,能有多少人有一個是一個都得算上。
若不是祁霄借著洪三的手拉起了一支起義軍,這些人多數都會為了一口吃的去投軍。
海氏的廂軍看著人數眾多、聲勢浩大,與許證的十萬大軍匯合後,仿佛能有與定遠軍一戰之力。
但在祁霄看來,許證恐怕根本不想要這五萬人。
海氏的廂軍從未上過戰場,壯壯聲勢還行,真要跟定遠軍打只會是丟盔卸甲、抱頭鼠竄。
再加上兩萬流民,更是烏合之眾,要來何用?
不僅沒用,許證還得養他們。
原本蒙家是要從呂安府和曲州給許證送補給和糧食的,怎想到被祁霄劫了胡,人糧兩空。
鹿州大旱三年,自己都揭不開鍋,現在帶著五萬人來投奔許證,許證哪裡來這麽多糧食喂他們?!
祁霄只要截斷了碩粱往霸山的糧道,許證的十五萬人都得餓死,霸山之困便會迎刃而解。
但……唐綾一直沒有給祁霄回信,讓他十分不安。
為什麽不回信?為什麽什麽都不跟他說?一句問候都沒有嗎?
祁霄隱約猜到了理由,可那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根本不想理會、不敢相信,唐綾答應了要等他回去,就一定會等著他。
“將軍?”嚴川說著說著發覺祁霄似乎在走神,便停了下來,半晌祁霄都沒察覺,嚴川忍不住輕輕喚了祁霄一聲。
“嗯?繼續說啊。”
“啊……”嚴川方才說了許多,卻不知道祁霄到底聽進去多少,這繼續說,是要從何處繼續?
嚴川偷偷掃了一眼宗盛和池越,可他二人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覺有異,嚴川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海氏領軍五萬,最快十日,最慢十五日就能到霸山與許證匯合。”
“嗯,這個你方才已經說過了。”
祁霄瞧了嚴川一眼,叫他驀然渾身一凜。
“那個……另外,碩粱傳來消息,慕家的廂軍已受詔入皇都。
現下定遠軍南下,東邊又有荀安侯大軍揮進,齊國皇帝害怕了,齊國朝廷裡甚至有了遷都的聲音。”
“遷都?呵?往哪裡遷?躲到鳳家去嗎?”祁霄嗤笑一聲。
雖然陳、周聯軍事前已有協定,以柳江、令山為界,荀安侯不會再進,但齊國皇帝不知道,他隻以為荀安侯會乘勝追擊、要他的命。
“齊國皇帝已向鳳家連下五道聖旨,卻都被鳳家拒在了山門外,看來鳳家是不會摻和的了。”
“百年前的恩怨,沒想到鳳家人竟會如此記仇,應該是從未把自己當做齊國人。
這對我們有利,不用理會。”
嚴川的軍情說的差不多了,便問祁霄:“肴山軍已整頓完畢,現在每日都有流民往曲州府來,願投入肴山軍,如此下去不足半月,肴山軍便能有七萬之眾,但我們要這麽多人並沒什麽用,糧也不夠。
還要繼續收編嗎?”
肴山軍的狀況跟許證是一樣的,收編流民並非上策。
祁霄搖頭:“不用,十七至二十七歲的青壯年留下收編入伍,其他人造冊入戶,給他們分田,讓他們種地去。
種桑。”
黃大為連日來一直在整頓軍務,才發覺安置數以萬計的流民百姓可比戰場衝殺更難,短短半個月他都快把自己的頭髮都薅禿了,他露出沉重的神色,輕輕開口說:“將軍,曲州沒這麽多田地可分……”
祁霄笑起來:“曲州沒有,就去呂安府。
黃大為,我現在任命你為昭武校尉,嚴川為遊擊將軍,領軍三萬即日拿下呂安府。”
黃大為愣住了,被身邊的嚴川推了推才反應過來,嚴川拉著他起身跪下。
“嚴川領命!”
“黃大為領命!”
肴山軍是不是烏合之眾就靠呂安府這場仗歷練歷練了。
蒙韜負傷逃跑,蒙家的廂軍只剩不足一萬,雖然給了嚴川和黃大為三萬之眾,瞧著是數倍多於蒙家廂軍,但畢竟不是正規軍,若蒙家廂軍眾志成城、拚死一搏,那三萬肴山軍充其量就是三萬顆腦袋,還不如三百土匪來的凶惡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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