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失望之後的冷漠。
該死。他耳中的血液轟鳴,渾身都在發抖。——該死!!
廟宇偏僻,聶先生讓自己人都出來後,安排隨從將東西收拾妥當,馬車行駛出一段距離,再派人點燃火油,將廟宇和丟進其中的幾具屍體燒掉。
馬車顛簸,嫡子睡得不安穩。他睡意朦朧中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個人,便翻了個身,把頭枕在對方身上。
聶先生:我身上不太乾淨。
嫡子仍閉著眼含糊道:不要。我喜歡這個味道……
他抱得更緊,於是聶先生不再推他,靠在車廂上小憩。四皇子在另一架車上,顯然是受了打擊,從離開廟宇之後,一直沒有跟其余人再說話。
這性格未免就太軟弱了。聶先生心道,受挫也好,磨煉磨煉他。
箱子裡只有表面是兵器,下層都是石頭,路途中陸續被丟掉。第二日,一行人回到村鎮,稍作休息,然後北上。第四日,便進了迆縣的地界。
四天裡,四皇子如同是生了場病,整個人瘦了一圈。他越是這樣,聶先生越覺得不痛快,等看著這四子到了迆縣後主動去聯系了住處,才覺得像話。
四皇子看著確實是振作起來的模樣,主動聯系了住處,細致安置了車隊,仍是親自給聶先生換傷藥,只是話更少了。
住下後不久,之前派來此處的隨從帶回了韋家的一個人。
韋鵬確實是沒有咽氣,所以墓地裡只有個衣冠塚。但現在靠一些名貴藥品續命,韋鵬本人昏迷不醒,家人顧忌朝廷,也是當他是個死人。
聶先生大喜過望。夜裡,他跟著這人來到韋宅的一處偏院,跟著對方進了密道,在地下看見了韋鵬。
如同韋家人所說,韋鵬確實有氣,但也確實不醒。
聶先生:該吃什麽藥就吃什麽藥,需要什麽錢,我給他墊了。
不是錢的問題。韋家這位家人沒見過世面,並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誰,此時苦笑,我們也想著讓他醒了之後隱姓埋名,換個身份;但其他藥材貴就貴了,終究是能買到,紫金蟾和苦萱晶是買不到的。
聶先生:隻缺這兩個?
對。
好。聶先生道,我知道了。
他回到租住的宅院,盤算這裡面的利弊。這兩個藥材國內確實沒有,之前是靠著藩屬國進貢才積攢了些。如今國力衰退,邊境國關系變化,早已沒有了藩屬國,自然也沒了貢品。
之前是靠哪個國家進貢?
張君的國家。
聶先生不由得想起潛行者的話。那位侍從說得明白,如果需要再見他們,寄信到城北驛站便可。
第一封信,就交到了城北驛站。幾天之後,回信也來了。
聶先生看完之後,將它在火燭上燒了,然後去找他的四子。
我要離開幾天。他說道,嫡子關系重大,你替我看管好,不要出任何岔子。
四皇子道:父皇去哪?
聶先生:去跟張君要一些東西。
四皇子一愣:……太危險了。
聶先生:你只要看管好嫡子,我就沒有危險;如果嫡子死了,我立刻就會死在國境外。
四皇子欲言又止:父皇……
聶先生擺了擺手。
嫡子並不知道他要出門,這孩子最近有點輕微風寒,睡得就更多一些。當天,聶先生來到城北驛站,這裡有另一架馬車在等著他。
聶先生看了眼趕車的人,對方顯然就是自己前幾天夜裡放過的那位年輕人。
聶先生高義,我當盡心服侍。侍衛如今當了馬夫,說道,陛下知道您受了傷,囑托我要謹慎一些。
不用謹慎。聶先生道,已經好了。
他沒有被帶回張君的皇城。在途中的某個地方,張君已經等候他多時了。
跟在宮中時確實不一樣。張君看著對方,心想,這人離開我掌控後,就迅速地將自己磨礪成了最鋒利的模樣。
聶先生:你信上說,我來見你,你就把那兩樣藥材交給我。
張君道:確實。臣妾在此等候多時了。
聶先生一愣,然後臉色一沉。
張君伸手攬著他肩頸,輕聲道,您希望我叫您什麽,父皇?
聶先生打了個寒戰,他想要推開對方,然而張君顯然比他想象的更了解他,親吻對方耳根,眼看著那裡的皮膚逐漸泛紅,而聶先生也無法再強硬下去。
聶先生:你……你……
張君:我確實是為這事而來的。他說道,您拐走了我的兒子,騙走一位國家的繼承人,殺了我的侍衛,燒了他們的屍骨,如今還索要珍寶庫裡的貴重物品,而我竟如此不合禮數,隻想要服侍您。
聶先生:這怎麽會是服侍……
張君:那就當成是要挾。他安撫這個自己非常熟悉的人,說道,您不是來請求我救人一命的嗎?您想要請求別人,那就得有請求別人的姿態才行。
這是一場騙局。聶先生心想,我怎麽還在被他騙。
……
韋鵬醒了過來。他在死亡線上徘徊了太久,醒過來之後休養了一周,才慢慢能坐起身。
他看到面前的四皇子,不由得吃了一驚。
是殿下救了我?
不是。四皇子含糊道,是那一位。
韋鵬心神領會,歎道,這是要讓我以死相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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